至少有九成以上的可能,冰棺里面封的都是刘青山他们那个时代的修行者。
虽然从刘青山曾经的一些介绍来说,这千百具冰棺之中,不可能有太多第四大境界的高手,但就算是第三大境,实际上也足以在大齐境内横行了,除了寥寥几人之外,根本没有办法对其进行真正有力的约束。
可惜的是那些冰棺被海啸卷走的时候,实在是分散的太广,去向也太乱,就算方云汉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借助公孙仪人的近水感应,也只能找到区区五十具。
这个数量,跟总量相比,大概只有二十分之一吧。
只希望那些棺材里的人不要醒的太快,不要漂的太远。
………………
西海的一战落幕,当天晚上,从各地调集过来的援军,也陆续抵达了那五座曾经被攻陷过的城池。
他们原本以为会面临一场苦战,谁知道真正抵达这里的时候,才发现假想中的贼军已经全部退去,甚至听说已经在海上全军覆没了。
几座城中虽有水患,但不算太严重。
很快,他们又接到了新的命令。
留下部分人马驻守,其余人等分散开来,沿海岸线,搜寻内中封有人体的冰棺。
数日之后的夜里。
空山鸟语,明月挂枝头。
群山之间,小河潺潺。
一具冰棺顺流而至,浮出水面,飞快的融化开来,露出了一具布满裂缝的躯体。
虽然在伤势方面,这个人跟北堂祭圣有很高的相似度,但是,两个人的气质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北堂祭圣张狂霸道,衣着也极尽狂放,而这个人的打扮,更像是一名文士,即使是存在着多道裂缝的脸上,也还能看出一种郁郁不得志的感觉。
他躺在水面上,睁开了眼睛,眼中映着月光,张口一吸。
山林之间的满空银辉,就像是凝结成了一颗颗如露如珠的圆光,相继朝着他口中飘过去,如同珠串一样,吞入咽喉中。
这个人在河面上漂了三四里地,也不知道吞了多少月光之后,才离水飘起,踏上河岸。
他在一棵松树的阴影底下站了一会儿,眼神逐渐从迷茫变得清醒起来,眼珠中的裂纹也在月光的浸润之下,彻底弥合。
“奇哉怪也,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伤势?以明空遗珠诀,流转四十八遭之后,居然只恢复了这么一点。”
文士仰头,注视着从松树的枝条之间落下来的一片片月光,陷入长久的沉思之中。
“而且,我甚至不记得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风月中,他耳朵动了动。
十里之外的另一条河道边上。
一群士兵正在把一具冰棺拉上岸来。
他们接到命令之后,四处巡查以来的第一个收获。
只是虽然有了收获,他们脸上却没有什么兴奋的表情。
盖因眼前所见的这一幕,实在有些违背他们从前的认知。
“居然还真有人被冻在一整块冰里面?”
那个被众多士兵议论过的命令,这个时候得到了证实。
这凄清山风里,冰凉河水上,冰棺之中,果真躺着一个娇若仙子的少女。
有人在弯腰给这具冰棺系绳子,准备稍后抬上马车的时候,凑近看了两眼,只觉那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上,琼鼻酥胸,似乎都微有起伏,眼皮更像是要有掀开的迹象。
那个士兵吓了一跳:“她该不会突然醒过来吧,我记得好像将军传下命令的时候有提到过,这里面的人是活的呀。”
他这话把其他同伴也吓得心头一颤,众人都停下动作,盯着冰棺中的人看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她真的张开眼睛,才略微松了口气。
可是经此一遭,他们接下来有所行动的时候,四周那些树影、水声,远山传来的兽嚎,都叫他们疑神疑鬼、一惊一乍。
领头的一个小将看不下去了,抽刀出鞘,将刀身和刀鞘拍了拍,说道:“兄弟们!都是七尺男儿,沙场上走过,军营里厮混出来的好汉子,有什么好怕的?”
“从去年开始,这些村野怪谈难道还少了吗?也不是没亲手宰过三个脑袋的黄鼠狼,鬼狐异兽,也还是怕刀子和枪子儿的,这人就算真活了,安安分分也还罢了,要想杀人作乱,难道咱们的刀枪都是摆设?”
他在这群军士中颇有威信,这一番话又刻意提高了音量,在山林之间传开,总算激起了这些人的胆气来,纷纷应道。
“说的是。”
“今天倒让刘哥小看了。”
“咱们快马加鞭把这东西送回营,说不定就是这回各部援军之中的头一个,又能领赏又长面子呀。”
“走。”
一群人将这冰棺送上车,正要拖走。
两个还把手扶在冰棺棺盖上的人,忽然觉得手下一空,捆在冰棺上的绳子软了下来。
偌大一个冰棺,凭空消失。
一群士兵目瞪口呆。
四周不曾多出任何一个人,也不曾有任何一点异样的响动。
只是月光更明亮了一些,风更轻了少许。
众人在这满眼风月之中,呆立了许久。
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一声惊叫, 便全吓得汗出如浆,奔逃回营禀报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那车轮碾过的草地之间,又多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压痕。
冰棺在银色的月光下显形,那中年文士凝望着棺中的少女,眼神莫名。
突然,冰棺有融化的迹象。
中年文士手掌下意识抬了一抬,掌心已经聚了一片银辉。
却不曾拍下去。
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冰棺里面的少女虽然年纪还小的很,但修为却不一定比他弱多少。
如果她醒过来,此地必定多出一个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人物,所以他下意识的就想让对方继续沉睡。
然而,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的错谬,他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这个想法有多不应该。
莫名身负重伤,出现在陌生地界,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强者,又怎么会只能当成威胁?
文士定了主意,反手在脸上一抹。
他的伤没这么容易好,但造一层伪装,覆盖现在这副可怖的容貌,也不是什么难事。
银灰填满了裂缝,又化作冷白的肤色,有些老旧的衣物也焕然一新,繁复的装饰,一件件,一处处,一丝不苟。
这世间,总有许多人声称,并不看重外表而看重内在,但是第一眼留下的印象,会占据更大的比重,这才是人之常情。
人的外貌不能是全部,但也是非常重要的工具。
故而,当冰棺化尽,棺中的少女坐起,睁眼所见的,便是一个疏风朗月似的长者。
文士并没有用一副假的、更俊美的脸孔来蒙骗对方,但他现在这幅,只在光照、肤质、眉发颜色等方面经过细微调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