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氏咿了一声道:「他看你不中有什么奇怪的?我若是李大家,我也看你不中,你就是有天分能吃苦么?」
卓昭节一怔,随即委屈的说道:「外祖母怎么知道我这回不能吃苦?」
「你从头到脚看着像能吃苦的人吗?」班氏冷笑着打量她,「你这年纪,若是肯下功夫学过点什么,总也能看出来点了,比如学刺绣、擅书法的,少不得手指上留点痕迹,弄弦的总也能积出点琴茧来了……你这双手白白嫩嫩倒是卖相十足,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那李大家既然是大家,想做他弟子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贫寒人家靠束修买米下锅,收你干什么?热头上过去了就一丢了事——给他淘气吗?」
游若珩皱眉道:「好了,辰光不早,用饭罢。」
班氏这回却是听了他的,也不再多言,就吩咐将绿纱罩子撤了用饭。
卓昭节为了目的达成,当然是百般的讨好,又是布菜、又是舀汤,甜言蜜语不断,这么一番殷勤献下来,班氏脸色略略缓和。
因此饭后上了茶,卓昭节以为班氏总要松口了,不想她喝了茶,又吃了卓昭节亲手剥的红菱,却只淡淡的道:「明儿个再说罢,今儿为了等你,我也乏了。」
卓昭节闻言,瞬间满脸都写满了失望二字,班氏权当没看见。
卓昭节僵了片刻,眼眶渐渐红起来,班氏也不理会……献殷勤、哭闹,小娘的看家本领使得只剩下死缠烂打一招,想想还是明儿个再说……卓昭节郁闷的、一步三回头的告辞而去……
可惜她用了一盏茶功夫才走了十几步,这中间班氏与游若珩都静静的喝着茶,根本不理会。
出了门,卓昭节气恼的一跺脚,只得怏怏去了。
等卓昭节走远,游若珩才问:「可有用处?」
「小娘家家爱掐尖,秣陵城里几家小娘中,论容貌出身,她和孟小娘子一起被捧着,从前她不在意,毕竟孟小娘也没什么让她羡慕到嫉妒的,如今李大家一挑弟子,她成了没被看中的那一个,哪里肯服?不然今儿特意跑去买琵琶干什么?借着她这口心气没下去时引导,总比忽然提起来好,不然这回孟家的帖子,我才不会因此解了她的禁!」班氏叹了口气,「再者从前她和灿娘一起出入,灿娘也不是爱学东西的,两个人倒是凑足了不学无术的伴了,现在灿娘被白氏拘着学规矩、攒绣品,剩她一个,正好也收心!」
游若珩皱眉道:「我早说过数年前就该狠下心来管教的。」
班氏顿时拉长了脸,道:「你说的轻巧!丢两个字给我,自己就走开了去!你不忍心看她挨打,我就忍心?霁娘可是我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结果呢?她嫁在长安!当初为了你这榆木疙瘩早早回了秣陵,打从那时候起,到现在都十几年没见到她了,昭节是她让昭质特意送过来求我养的,看着她就彷佛当初霁娘在膝下的景象,我怎么舍得?!有本事,你既然建议管教,你怎么不动手?」
「慈母多败儿……」游若珩摇着头,「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好歹也须得都有涉猎,你宠到现在才开始引导,恐怕已经晚了。」
「又不是要去和李大家同台竞技!稍微会点,小娘们前,或者出阁之后能够当众弹上几曲凑个热闹、闺阁里给夫婿逗个趣儿不就成了?两年时间几首曲子都学不会吗?」班氏啐道,「你个榆木疙瘩除了念书还能懂什么!你当人人学点东西都和你念书一样,须得预备金殿面圣呢?」
游若珩被骂得不吭声了。
卓昭节回到缤蔚院,衣服都没换,就叫着把琵琶拿出来看。
她挑的这把铁力木琵琶嵌的是象牙头花,牙色衬着铁力木的古旧之色,显得很是朴素,但做工透出一股拙雅之意,那博雅老叟能够叫李延景千里迢迢下江南,只为取面琵琶,到底是有些门道的。
明合与明吉见了,都笑着道:「女郎,这是新的么?看着彷佛是旧了的一样。」
「这铁力木就是这个样子。」卓昭节不知道琵琶,但对木料倒还有些知道,摸了一摸,又轻轻拨了两下弦,叹息道,「先收起来罢,外祖母还不太肯同意我学呢,明儿个得好生去磨她。」
「那女郎早点休憩罢。」明吟抿嘴道。
卓昭节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对了,明合、明吉你们今儿个在家里,可知道外祖父并二舅舅他们去向那雍城侯世子道谢,结果如何?」
明合道:「阿公一行是晌午后回来的,回来后没叫开饭,不知道是不是那世子留了饭——二夫人今儿心情不错,婢子想来应该是都好的吧。」
「二舅母心情不错啊?」卓昭节道,「那么看来雍城侯世子应该没记恨咱们之前的失礼了。」
明吉浅笑道:「婢子看雍城侯世子虽然冷淡,但说起话来也不是不通情理及小气的人。」
卓昭节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儿……这样我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