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缓一缓。」宁摇碧低声道,「我拉你上去。」话是这么说,他的情况显然很不好,否则不至於连「本世子」都没心情说了……
卓昭节心中矛盾无比,既担心拖延下去出大事,又怀着侥幸想着就这么无人知晓地回船最好不过……
秋风漫不经心的吹过,卓昭节露出水面的肩头冻得微微一缩,连心神也有点恍惚了。
忽然宁摇碧拉住缆绳,轻声吩咐:「放手。」
卓昭节忙放开了他,就见宁摇碧将缆绳在腰间围了几圈,抵住船,握紧绳索,缓慢地爬了起来。
他爬得很慢。
不过一丈来高,却还有一次险些摔了下来,卓昭节掩着嘴才止住惊呼,但宁摇碧到底挣扎着摔倒在甲板上,他躺了半晌都没起来,还在湖里的卓昭节已经开始担心,宁摇碧会不会索性把自己丢在湖里以作报仇,这时候缆绳却动了动,卓昭节忙学着宁摇碧方才的样子,将缆绳系在腰上。
被拉上甲板时,宁摇碧的喘息声已经十分急促,卓昭节的头才冒出甲板,他跪住绳索,声音有些颤抖的伸出手:「拉住,快!」
卓昭节忙将自己的手交给他。
宁摇碧用力一拉一带,卓昭节被猛然扯上甲板——只是这一拉宁摇碧也是用尽了气力,卓昭节整个人都随着惯性扑进他怀里,将他撞倒在甲板上——慌乱间,他又闷哼了一声。
卓昭节手忙脚乱的想从他身上爬起来时才醒悟过来:自己拿梅花小几砸的,正是他胸前,无论是爬上甲板、还是拉自己上来……都要用到胸腹之力……
而且她刚才一扑,也正扑在了宁摇碧胸前……
卓昭节战战兢兢的边爬边问:「世子,你……你没事罢?」
「你不要动……」宁摇碧有气无力道,「我胸前疼得紧。」
卓昭节只得尴尬的维持着半靠半依在他身上的姿势。
片刻后,宁摇碧才问:「你能起来么?」
「……」卓昭节撑了几下甲板,勉强起了身,宁摇碧随之爬起,在水里泡了许久,体力损耗过大,两人都有点手脚发软,宁摇碧一个踉跄,短促道:「你跟我来。」
两人悄悄摸进舱,宁摇碧随手开了一间空置的舱房,让卓昭节进去后迅速反锁,抬手点上灯火,还没回头,就听卓昭节哎呀一声,迅速躲进了内室。
他看着灯火燃起稳定,小心的罩上灯罩,才不冷不热的道:「有什么好躲的,你不是也没穿什么?」
却是灯火亮起后,卓昭节才留意到他居然也是脱了外袍绫裤,仅着里衣——轻软的素纱里衣湿透之后完全透明,紧紧的贴在他身上,仅剩的用来搭配华服的腰带还在,清楚的勾勒出少年窄臂蜂腰的轮廓。
卓昭节进了内室,仓促之下也顾不得自己亵衣还在滴水,胡乱抓起榻上被子裹住自己,这才低叫道:「你……你脱成这样去爬我窗?想干什么!!!」
一面说,她一面盯住了榻边一只鎏金凫鸭香炉……心想若宁摇碧敢无礼,这香炉倒可以充作匕首暂用……
不想外间宁摇碧语气森然,极为缓慢沉郁的道:「我原本……衣着整齐的……带着樗蒲……想寻……寻你……下完……白日那半局……你……」他几乎是说几个字就深呼吸一次,随着声音,他擎着灯走进内室,面无表情的打量着缩在薄被里的卓昭节,忽然展容一笑,眼中却毫无笑意,「你说……本世子……该拿你怎么办?」
卓昭节张口结舌,半晌才讷讷道:「原来你衣袍是在水里脱掉的么?这个……对不住,我以为……以为是贼来着的。」
「楼船夜泊湖中,贼从何而来?」宁摇碧冷冷反问。
「……或许有厉害的飞贼呢?」卓昭节小声道,「我以前看过的书里说,有奇人异士能够飞檐走壁什么的……还有水贼不是可以游上来吗?嗯,我错了……」
她越说就见宁摇碧胸膛起伏越剧烈,显然气得不轻,越说自己心里也越发的发虚——卓昭节虽然娇纵,却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如今渐渐心虚得不敢多言,乖乖低头认错。
宁摇碧瞪着她,半晌,卓昭节正心惊胆颤,才听他冷哼一声,道:「你旁边那柜子里放着预备给客人临时换洗用的衣袍,皆是新的,虽然只有男装,但暂时可以蔽身,先穿上。」
说完,却将灯放下,退去外间了。
卓昭节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这么轻松的过了关,感激之情由衷而起,心想宁摇碧即使促狭了点,贪玩了点,狡诈了点,但这气度……啧啧,假如他不是隐忍到以后再发作的话,真心是好人啊!!!
所以,兄长也是有看走眼的时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