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昭节告诫自己,那些全部是幻觉!而且都过去了……
——卓昭节哭了很久、很久、很久,宁摇碧站在她榻前,神色变幻不定,似乎很为难,又似乎有点尴尬,卓昭节趁着抹泪的功夫偷眼看他,心想:外祖家上下都提到第二遍了,他可算受不了要走了吗?快走快走……他怎么还不走?我都快哭不出眼泪了!
终於宁摇碧开口了,他说的是:「算了,好人做到底。」
卓昭节还没弄清楚他所谓好人的意思,就见宁摇碧快步走到门口,低声吩咐外面的侍者不许进来打扰——啊呀,总算要走了?卓昭节心里长出了口气,还来不及庆幸自己混过这一关,立刻又听见宁摇碧折回来的脚步声。
她恨恨的咬了口被子!走就走吧,难道还要特意回来告别下?
不过,显然她想的还是太天真了……
因为宁摇碧回来后,半个字都没提到走字,反而脱了木屐,跨上榻边的脚踏,在卓昭节的目瞪口呆中,他半跪到榻头踞坐,撩起一角袍子,伸手扶住卓昭节的肩膀,轻轻的,将她拉进自己怀里,还很熟练的按了下她因为震惊过度而僵硬的头颈,让她靠在自己颈侧……
这这这……!!
只听宁摇碧用很无奈的口吻柔声道:「放心,本世子在这里,陈珞珈纵然回来,也决计伤不了你,不要害怕了!」
……世子,你果然很好心!
感受到他手臂很自然的揽住自己的腰,卓昭节的面色瞬间狰狞:怎么办?自己现在该怎么反应?
她正心念电转,就听宁摇碧回转了正常语气,带着丝迷惑道:「好歹也过了一夜了吧?怎么还吓得这个样子?难道小娘子的胆子都这么小?」似乎察觉到卓昭节的僵硬,他随手摸了几把散在榻上的乌黑长发,安慰道,「唉,我不说你了,掐我的事情就这么算了吧,知道你昨儿吓得太重,喏,现在再借你抱抱,反正这儿也没旁的人,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抱到不害怕了再告诉我。」
……这就是传说中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明明是他在占自己的便宜,为什么他会觉得他是发自内心的在做好事?
更可怕的是连自己都在惭愧於欺骗他、从而滋生出愧疚了……
最可怕的是她居然还没忍住,下意识的接话问了句:「我想知道……昨儿……我掐世子时,世子为什么不叫我住手?」
这句话问完,卓昭节瞬间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撒谎也是技艺啊!这句话难道不是等於间接承认了么!
一阵秋风吹过,卓昭节凄凉的想:自己果然还是适合做个正人君子……
好在宁摇碧居然没察觉出来,他沉默了一下才道:「两个原因,一来,你当时,才从水里上来,把我衣服也弄湿了,秋风吹起来冷得很,我没怎么注意,二来,你抱着我……嗯,后来我累了。」
也就是说,宁摇碧是又冻又累得全身都麻了,所以根本没发现自己在掐他……
卓昭节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忽然觉得,自己的确很对不起这位世子。
哪怕是青草湖、端颐苑书房、明月湖,三次见面,她都被耍了……但此刻,她实在没法再算计下去了……
只是要她坦白,卓昭节努力半晌,最终还是颓然放弃——那些话她实在说不出来……
算了……就这样吧……她不负责任的想……以后再补偿吧……
被陈珞珈劫持三日,惊险逃生,这些消耗的体力心力,不是睡上一夜就可以完全补充的,她东想西想了片刻,最终还是安心的靠在宁摇碧怀里,沉沉睡去……
只是被深深感动的卓昭节绝对不会知道,从昨日安置好她后起,宁摇碧心里也在不住的嘀咕:虽然是卓小娘主动扑到本世子怀里的,但她当时显然受惊过度,只要是熟人在跟前,估计都要被她抱住发抖了……自己又是定意要杀那敢对饮渊动手的女贼,将人都打发去追杀搜索女贼的踪迹,出於好奇,一个人下了河堤去查看,万一这小娘子误以为本世子对她心怀不轨,抓住这个大吵大闹,本世子好像……的确有点理亏啊?
更别说自己抱了她那么久……该碰不该碰的,基本都碰到了……虽然自己一点都没感觉到什么温香软玉抱满怀之类的,那么冷……手脚都麻了……起身时,苏史那帮揉了半晌关节才能走动……怎么也旖旎不起来啊……
不过小娘子么,大抵都是不怎么讲理的,而且她还占点理……嗯,怎么办呢?
宁摇碧到底从小就有狡黠的评价,他略作思索,就想出了个好办法——先声夺人!先抓住自己臂上的几处掐痕指责卓昭节!又将背上的伤痕大大夸张,反正卓昭节也不可能剥了他的衣服检查!
果然……卓昭节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不过若是早知道这小娘子惊吓过度,把昨儿的事情都忘记了,自己何必还要辛苦的演这一场呢?唉,尤其是臂上本来只有两个浅浅的掐痕的,为了能够打动人心、更好的阐述自己是个多么可怜委屈的救命恩人,更担心那么浅的两个掐痕别过了一夜就不见了,他昨晚趁着卓昭节睡着后,还特意悄悄过来抓着她手又掐了几个……
世子为了迅速引出卓昭节的愧疚之心,从而让她彻底忘记责问自己「趁人之危」的嫌疑,是真正下了狠手的,掐出来的伤,连他自己都不忍心多看。
但谁来告诉他为什么结果是——这次的苦肉计白用了!
宁摇碧一边随口低声安慰卓昭节,一边认真的反思。不用怀疑,雍城侯世子在这类事情上,一向都要求自己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温故知新、孜孜不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