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2 / 2)

春茂侯门 繁朵 1974 字 3个月前

春日既然又来,缤蔚院里重新笼罩在一片云蒸霞蔚里,班氏照例让人在杏花树下支起软烟罗的帐子,让卓昭节在帐内小憩、看书、练琵琶。

谢盈脉辞馆后,班氏虽然有意为卓昭节再物色新的师傅,但卓昭节一直没同意,她对着谢盈脉给的笔记,不懂的就坐车去问一问,随从寸步不离身……虽然不是每天都到博雅斋去,但也没有荒废。

班氏见她实在和谢盈脉投缘,护院也一直跟着,也就随她去了。

这一日她从谢盈脉那里新学了一支曲子,回来后,将人打发离了院子,专心专意的练了起来。

毕竟新学,虽然谢盈脉说她基础还不错,但才开始练总是断断续续,不够连贯,练着练着,忽然有人轻轻在帐外道:「这一下按弦弄错了,应该再轻些。」

卓昭节吃了一惊,猛然住了拨弦,刷的回头:「谁?!」

隔着软烟罗的帐子,就见宁摇碧站在帐外,他一手执扇,一手背在身后,静静笑道:「昭节不认识我了吗?」

「你怎么来了?」从腊月那次夜里宁摇碧很不正常的表现后,这中间足足两个来月,虽然苏史那不时上门来拜访游若珩,但宁摇碧却再未出现过,卓昭节心中的狐疑与尴尬也渐渐淡忘,一面奇问,一面放下琵琶,招呼他进帐来坐。

宁摇碧转到帐门进了来,就见他墨色发间、姜黄锦袍上,都落了许多杏花花瓣,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了院子,显然已经站了有些辰光了。

卓昭节替他斟了盏扶芳饮,因见他坐下后就一直盯着自己看,便主动开口道:「苏将军也来了吗?」

宁摇碧看起来也打算将那晚的事情直接遗忘,平静的道:「不错。」

卓昭节见他说了这句就不说旁的了,自觉有些冷场,道:「你方才说我按弦太重?」

「嗯。」宁摇碧道,「这首《海青拿天鹅》,虽然是武曲,但用到文套的技法却不少,中间有几处正要以轻柔来衬托随后的激烈厮杀。」

他一面说,一面将折扇插进腰间,伸手道,「琵琶给我,我弹一遍与你听!」

卓昭节将信将疑的将琵琶递给了他。

宁摇碧的名声就是个不学无术、无恶不作的纨絝——虽然卓昭节觉得他人其实不坏,但实在不像是肯花功夫吃苦头学东西的人,当然像他这样的人,会品评倒是不奇怪。

只是这样的想法,在宁摇碧试弦完毕,起手繁弦如促后顿时改变——卓昭节如今未必有多么高明的鉴别能力,可宁摇碧所弹的正是她正练着、也是听谢盈脉弹过数遍的曲子,这高下自然不难判断——单是起手呈递而进的数段烘托海青与天鹅相斗之际的场景的弦声,卓昭节已经听得下意识的屏息凝神。

一轮弦过如骤雨,忽而一停,卓昭节心似悬空,然而弦声又起,既急且密,杀伐之机透帐而出,彷佛头顶的古杏落花都加快了——似海青遨游九天,寻觅猎物,时刻做好了扑击的准备,於上击九天下俯深渊的恣意凶猛中,酝酿必杀的一击!

俄尔平缓,彷佛天鹅尚未察觉,依旧嬉戏如常,卓昭节甚至能够想像到一只洁白如雪、冠如红玉的天鹅悠然整理羽毛的情形,接着,弦声渐频,频如鼓点——终究海青、天鹅遭遇,长空激斗!

……终了时,急促数声,转密,转繁,骤然停歇。

良久,宁摇碧已将琵琶轻轻放到卓昭节身旁,她才怅然醒转,道:「为爱琵琶调有情,月高未放酒杯停;新腔翻得凉州曲,弹出天鹅避海青。我如今总算知道前人作此诗,描绘的是什么景象了!」

她目光炯炯的看住了宁摇碧,「谢家阿姐弹奏此曲时,我听来听去,虽然觉得她弹得好,却从来没有如此震撼过,你……你的琵琶之技竟在谢家阿姐之上?!」

「……未必。」宁摇碧沉吟片刻,却摇头道,「这《海青拿天鹅》,多有杀伐之音,若要弹出神髓,须带着三分杀意,谢娘子虽然习过武也杀过人,但弹与你听时,估计多注重技巧的教导,而不会带出杀意,自然少了感染之力。」

虽然他这么说,但卓昭节仍旧沉浸在一曲的余韵中,看他和从前大不相同,眼神难掩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