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眼波一动,与游氏交换了个眼神,都没说话,沈姑姑脸色微变,忙道:「五夫人这话说的,谁家夫妻还不拌个嘴吗?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这会有些争执,到底是要过一辈子的人,五夫人向来就是宽宏大量的,千万莫与五郎计较……」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五夫人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丝冷笑,道:「是啊,宽宏大量……我就是太过宽宏大量了,他……他才不把我当回事!这些年……我看他忍够了,这次才会公然提了出来!我又何尝不是受够了?如此也好……」
沈姑姑不敢叫她把话说完,恳切的道:「五夫人且息一息怒……老身说一句,夫人不念旁人,也请念一念小九娘,小九娘如今才多大?」
她不说卓昭宝还好,一说卓昭宝,之前还只是面露怨怼的五夫人忽然一把抽出背后的隐囊,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虽然隐囊落地无声,但五夫人摔下来时那股子狠劲却叫众人都吃了一惊!就听五夫人厉声道:「九娘!我若不是为了她,我何必忍这几年?!可卓芳涯是怎么对我的?他要把那贱人接进来!以后这五房哪里还有我们母女的地方!」
大夫人叹了口气,悠悠的劝道:「五弟妹你冷静些……你是正经的元配发妻,凭外头什么人,不管进了这门没进,谁能越得过去你?再说小九娘乃是五弟与你的嫡长女,那些个小妾之流,连她一根手指都比不上的,五弟妹何至於此?」
沈姑姑总觉得她这个话有点不对劲,但听着到底是帮忙劝说五夫人了,卓家上上下下对五夫人的最大的印象就是性子冷,自打卓昭宝出事之后就更加的冷了,还是头一回看到她这样不顾体统的当着妯娌的面歇斯底里,沈姑姑心头震惊之下,就顺着大夫人的意思道:「大夫人说的极是,五夫人……」
「他说外头那个花氏——叫花央的?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五夫人猛然抬起头来,冷冷的看住了沈姑姑,冷笑着道,「花氏拿命逼着他,道是七日之内她不能过门,就喝了堕胎药弄掉身孕,与他一刀两断!所以他回来逼我,若是我不肯叫花氏进门,他就到我娘家去问我闺阁里妇德的教养!」
听说卓芳涯居然连到岳家去闹事的话都说出来了,沈姑姑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暗骂卓芳涯没有分寸!
五夫人说的太急,喘了口气才继续冷冷的道:「原本我与他就是相敬如冰了,这花氏进了门,我也不奢望他还能对我有几分尊重……九娘这些年来都没得过他正眼看几眼,我这个生母不争气,自己不能够留住夫君的心,连带着女儿也受委屈!可要叫我看着他把那花氏生的东西当个宝——沈姑姑,你说一句,我好歹也是大家之女,再宽宏大量,被人欺到这个地步,我能不呕死?」
沈姑姑脸色一变,道:「五夫人这话说的,先不说老夫人未必肯叫那花氏进门,纵然进了来,如大夫人方才所言,那花氏也不过是个妾罢了,五夫人若是不喜欢,哪天五郎不在府里,五夫人或打杀了,或卖了,还不都由着夫人做主?更何况花氏所出的子女,谁敢不叫五夫人一声嫡母?又怎么越得过小九娘去?」
五夫人睨她一眼,忽然连着冷笑数声!笑得沈姑姑皱了眉,这才慢条斯理的道:「沈姑姑,那可是个男胎!」
沈姑姑一怔!
大夫人淡淡的笑了起来,道:「沈姑姑,兹事体大,涉及到五房的子嗣,偏五弟人又不在,五弟妹如今也伤心着,我看,还是去禀告母亲做主罢。」
「……大夫人说的是。」卓芳涯成婚已有数年,只有卓昭宝一女,沈氏说不替他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子嗣是一个方面,世子之位是另一个方面,哪怕这个男胎还没生下来,又是个外室,但沈姑姑到底也要请示过了沈氏,才能决定怎么对五夫人说。
但五夫人显然没这个耐心等待沈氏的意思了,她目送沈姑姑离开,就冷哼了一声,也不管妯娌侄女还都在,直接一把扯下敷在头上的帕子丢下地,冷冷的道:「车备好了不曾?柳婶,咱们走罢!」
大夫人闲闲地问:「五弟妹这是要去哪里?你身子还没好,可不能到处乱跑啊!」话是这么说,她语气里的敷衍唯恐旁人听不出来。
五夫人冷笑着睨她一眼,道:「大嫂这么聪明,还怕不能向母亲交代吗?再说四嫂不是也在?总有能想出回覆母亲的话来的人的!」
说也不理大夫人了,自己整了整发,催促道,「柳婶,快点收拾!」
大夫人对她的态度也不以为然,笑着转了转腕上镯子,看着游氏道:「五弟妹这儿已经有了主意,咱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先回去罢,不要在这儿碍手碍脚了。」
游氏点头,二夫人、三夫人也起了身,跟着与五夫人道别,五夫人漫不经心的道:「你们各有一房,都有事情要忙,不要管我了,这几年可多谢四位嫂子关心。」
卓昭节一直静静的侍立在游氏身后,这话听到这里心头一跳,愕然的看了眼游氏,但游氏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携了她的手,对五夫人道:「咱们到底隔着一房,也没帮过你什么,五弟妹这话太客气了。」
五夫人吩咐柳婶拿长簪过来绾发,淡淡的道:「客气就客气吧,反正也没几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