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二品嫡女出阁的嫁衣,从里到外依次为素纱中单、青衣革带、蔽膝,层层叠叠,做工考究之极,由罗毂裁成的翟衣只放着也极引人瞩目,这套八等翟衣绣褕纹,黼领朱褾,朱襈緅缘,上加文绣、重翟为章,大带纰外,用锦佩绶,上朱下绿,煞是鲜艳夺目,裙下配的乃是青袜青舄,古风淳厚,典雅雍容。
与之相配的首饰单独放在铺着织锦缎的乌木漆盘里,八树花钗与八支宝钿,足足用了八个漆盘才装下,花钗皆以赤金为底,形似鹿角,如树,上饰金银箔所制的花叶,以珍珠为花蕊,金箔银箔都被巧手匠人打造得轻薄无比,犹如蝉翼,微风拂过,似能摇动。花钗虽置於织锦缎之上,那份珠光宝气却将号称「纹路精细、雍华瑰丽」的织锦缎压得黯淡无光。
宝钿均用玉梁,嵌翡翠、玛瑙、鸦忽、珍珠等等,色夺人魂、光迷人眼,说不尽的富贵绵长,这八盘钗环,直将整个楼中都照得一片堂堂皇皇,似白昼里另点了十数盏灯火。
游氏一一看过,见诸物齐备,并无不妥,微微颔首,这时候冒姑也回来了,道是任慎之起初不肯换,后来劝说了好几句,才另换了一对鸳鸯玫瑰佩,用一个小匣子装着,打开来后众人围上来一看,却是极寻常的东西。
但这儿谁都知道任慎之的情况,之前那对名贵的镯子也是卓昭节让冒姑去还回去、游氏也赞成的,卓玉娘等人自不会说任慎之给的礼不好,皆随便赞了几句,然而这对玫瑰佩论款式论质地都没什么好说的,客气的说两句不错,卓玉娘等人面上就露出不感兴趣之色了,游氏遂笑着道:「慎郎如今正要备考,正是日夜刻苦攻读的时候,难得有这份心就成了,都是自家人,送什么都是好的。」就叫阿杏,「好生收起来。」
阿杏甚是伶俐,明白游氏这话真正的含义,以格外郑重爱惜的姿势把东西收了,笑着道:「娘子放紧要东西的箱子在内室,婢子放那里头去。」有她这么一说,将来今儿这情形传了出去,任慎之也不至於没面子了。
她才进去内室,初秋就上了楼,含笑道:「时大娘子与谢夫人来了。」
本来卓昭节的闺中好友自是不只这两个的,但淳于家二房的老夫人正月里去世,如今百日未出,淳于家与卓昭节玩得好的三姊妹自不便出门,而苏语嫣、唐千夏等几人关系要比时家、淳于家的小娘子并谢盈脉来远一点,论起来与纪阳长公主更亲近,自然就算了男方的客人,今儿却是不到卓家来了。
这么下来,今日冲着新妇过来卓家的同辈要好的女眷倒只有至今未嫁的时未宁,并兜兜转转、去年年底才和阮云舒定了亲,如今还没过门的谢盈脉。
时未宁还是那清冷之中带着肃杀的模样,穿着艳艳如火的锦衣,她给卓昭节添的妆也不一般,乃是一长一短的一套鸳鸯宝剑,鲨皮吞口,鞘身刻莲纹,嵌明珠,做得再华贵,卓昭节试着拔出些,寸许剑身就寒光照眼,早已开了刃,端得是杀气隐隐。
这份礼虽然叫人意外,但时家大娘子好武的名声满长安都知,众人略觉讶异,随即都恢复了常色,说说笑笑的赞了一回宝剑,再看谢盈脉今日带来的礼,却是一面亲手所制、极考究的琵琶,背板是请名家雕琢的在天比翼鸟、在地连理枝,另刻了一行小字,祝福新人,少不得再夸一番谢盈脉的手艺。
游氏与卓昭琼一起起身帮着招呼寒暄,虽然从前谢盈脉在游氏手里吃过苦头,这两年纵与卓昭节来往,但哪怕和阮云舒定了亲,也都不到卓家的,但因为卓昭节的缘故到底也没撕破脸,游氏这个年纪,这点儿尴尬根本算不了什么,如今若无其事的招呼起来,谢盈脉也不能不和她客客气气的,一时间倒是气氛融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