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家伎
众人说笑了一回,因为人已经到齐了,时又近午,真定郡王就吩咐摆宴,珍馐玉馔流水也似的送上,赵萼绿又叫了王府里豢养的歌舞伎人上来助兴,一时间吹拉弹唱声中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只是卓昭节欣赏了几回歌舞,却见这些伎人虽然歌声舞艺俱是好的,长的却都是不尽如人意,虽然不说如无盐东施,但这般花枝招展的打扮也最多能说一句容貌平平罢了,她心下一哂,暗想着这些歌舞伎人怕是赵萼绿安排的,不过这也是常事,就是换成卓昭节自己,她是打小就被赞美貌非凡长大的了,如今又和宁摇碧正好得蜜里调油,纵然如此,叫她来选这家伎,她也不高兴选那色艺双绝的——回门的时候,大夫人可是拉下脸来把卓昭艳的教训告诉了她,让她必得好生留意这样的情况,让她务必留神,若有这样的苗头,须得立刻就设法把人除了去,免得留久了成个祸害,似卓昭艳就是起初没放在心上,想着要给姚方上官面子,留上些时候再发落,不然早点把人打发了,只要姚方没对那上官送的女子生出心思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到底卓昭艳有个世子父亲,何况正妻处置后院中人,本是至理,本朝的正妻又有淳于皇后这一位主儿撑着腰,姚方那上司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最多背后说一句自己欣赏的下属怎么就摊上了一个妒妇罢了。
结果卓昭艳替姚方着想,这么一着想倒是把自己给坑了进去,如今姚方却是当真被那女子迷上了,卓昭艳一则自己伤心,另一则却还要担心他岁考时若被同僚设法禀告到淳于皇后跟前,莫要说升迁了,不被降职寻滋就很不错了,所以卓昭艳写信给娘家,除了诉说自己的委屈,却还是要念着夫妻情份与子女前程,请娘家帮着替姚方遮掩一二……
这简直就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卓昭节这边看舞听歌,边想着事儿,一盏罗浮春喝到一半,忽然发现宁摇碧许久都没有说话,心想难道他也看呆了?哪知回头却见身边居然空着,不禁一愣。
就听上头赵萼绿笑着道:「七娘要寻九郎吗?方才四郎有事要请他一同商量,如今他们都到书房里去了。」
卓昭节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果然如今就剩了女眷们还在,包括时采风在内,男子全部都去了书房,她立刻明白过来,所谓今日庆贺一下赵萼绿有孕,恐怕只是其一,其二还是真定郡王要寻他们议事,寻个由头把人叫过来罢了。
当下心照不宣,微微笑道:「原来是这样,多谢郡王妃见告了。」
「这样客气做什么?你照着从前叫我赵姐姐好了。」赵萼绿心情很好,嗔了她一句,道,「方才九郎看你看舞看得入神就没惊动你,他倒是不怕打扰我的,让我告诉你一声——这小子打小就顽劣得紧,虽然晓得他向来喜欢你,我到今儿也才知道他细心起来这般的无微不至。」
卓昭节微微红了脸,嗔道:「赵姐姐如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倒也不要处处调侃着我啊?好歹我今儿可是好心好意来贺你的呢!」
赵萼绿招手叫她坐到自己身边去,道:「好啦好啦,我不说你,你过来咱们说话方便些——放心,四郎他们怕是要个把时辰才能回来的。」
卓昭节目光一扫,却见旁边唐千夏与苏语嫣、慕空蝉凑在了一起,似又斗起了酒,她如今已然出阁,不比从前在卓家做小娘子时候自在,虽然也帮着赫氏打理家务,但总归不是当家人,出来赴宴之类也不怕喝醉,大不了回去之后与游氏、赫氏告个罪,睡上一两日罢了,现在她才接手雍城侯府,即使有宁摇碧鼎立支持,总归每日里都要视事的,却是不想参与了,赵萼绿叫她,倒也正好,就移到上首赵萼绿的席旁,却不肯去坐真定郡王空出来的地方,只叫人加了张窄榻在侧。
赵萼绿嗔了她两句客气,见卓昭节坚持,也只能随了她,道:「我真心说一句,你不要和我太生份了,这一年多来我都没怎么和你们来往,最怕的就是因此就生了罅隙。」
卓昭节笑着道:「要说这个,这一年多来咱们确实不怎么见到了。」
「为人妇总是这样,出阁的时候听祖父拉着我叮嘱说为妇了总是不自由的,那会倒没多想,到真正做了这郡王妃才晓得。」赵萼绿叹了口气,卓昭节於是道:「赵姐姐这话说得——你如今不是很好么?我看郡王待你也是好的,如今又有了身子。」
赵萼绿一抿嘴,道:「我也不是说过的不好,只是总觉得不如从前那么自由罢了。」
「那赵姐姐是愿意过从前的日子呢,还是喜欢现下这一刻?」卓昭节知道她对真定郡王死心塌地的很,就故意问。
果然赵萼绿嗔她一眼,道:「我想和你说几句心里话——你就不能说点我爱听想听的?」
卓昭节啊呀了一声,道:「这可是赵姐姐你没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要听的是什么呢?我说你如今过得好——你又不爱听了,难道要说我心疼你?这差使可不该我来做的,难道郡王做的还不够好吗?」
「你……」赵萼绿指着她,想了片刻,却是噗哧一笑,道,「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瞧你这强词夺理的样子,活脱脱是个宁九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