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太子用意
「太子真的只想保住唐三的性命?」宁摇碧冷笑,「若是如此,早先让唐三韬光养晦,岂非相安无事?」
雍城侯皱着眉,道:「但唐三此计不佳,别说帝后与诸位相公都不会赞成讨伐东夷山,即使真的起了兵燹,一切依太子与唐三所望,使古、欧起复,然东夷山易守难攻,仲崇圣武略过人,届时我大凉士卒必定折损不小!虽然承受得起,可帝后却能以体恤士卒为借口,让古、欧之辈来个功过相抵——到那时候,唐三岂不是仍旧一场空?即使唐三想不到这些,太子也会为他考虑到的。此番之事,实在叫人琢磨不透。」
「东夷山轻易是打不起来的。」宁摇碧摇了摇头,平静的道,「即使当真打了起来,帝后也不会用古、欧,也不需用古、欧。」
雍城侯疑惑道:「如不用古、欧这些沙场老将,恐怕这些年来新擢之将未必是仲崇圣的对手,届时靠着大凉兵强马壮打下东夷山,恐怕也将使国力有损?」
「父亲忘记了吗?」宁摇碧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提醒道,「还有苏伯!」
「嘿!这怎么可能?!」雍城侯闻言,想也不想便道,「苏史那确实一代帅才,足以与仲崇圣抗衡!但堂堂大凉,不过收复一座东夷山,竟要靠月氏之将!你以为朝野上下诸公丢得起这个脸?」
宁摇碧淡淡的道:「若使苏伯率大凉士卒,大凉当然丢不起这个脸,但如使苏伯率月氏之军呢?」
「什么?!」雍城侯脸色顿变!
宁摇碧嘿然道:「父亲别忘了,如今我的舅父仍旧是代头人,而非头人!父亲说,若是他有机会名正言顺的登上头人之位,不必担心我或我之子孙持头人信物返回族中……舅父会放过这份功劳?」
他继续道,「也不仅仅是月氏!西域诸胡,如龟兹等,虽然桀骜,然而如今大凉正值鼎盛,若上谕遣他们为马前卒,他们必然不敢反对!但东夷山之地形及仲崇圣的才干,都决定了除非仲崇圣投降,否则无论是谁前去讨伐,若不付出惨重代价,都不可能攻下!
「若纯以大凉士卒去攻打,帝后与朝中诸公岂能不心疼?但如使古、欧之辈前去驱使胡人打头阵,必然会使西域诸胡心有不满,也有失我大凉天朝上国之名誉。所以让苏伯归回月氏族中,以月氏为首,统领诸胡……横竖胡人死再多,朝中发道上谕体恤,赏赐些钱帛也就是了,不但不必伤我大凉子民的性命,而且也免了千里迢迢,辎重不便!」
宁摇碧冷静的分析着,「苏伯当年名震西域,让他统领胡兵,名正言顺,任谁也说不出话来!但苏伯素来忠诚母亲,自母亲嫁到长安后,与月氏族中颇为交恶!所以苏伯仓促回去月氏族中,即使慑於上谕命其统兵,月氏不敢加害,却不可能不加以牵掣!即使不牵掣……父亲请想,苏伯已与月氏族中不和睦了,又是统领诸多胡军,为了得到月氏的合作,会怎么办?」
雍城侯沉声道:「自然是尽力保全月氏之军,让其他胡族,尤其是与月氏不和的别族打头阵,以消耗其实力!」
「不错!」宁摇碧郑重点头,「西域诸胡原本就互有仇怨,当年大凉西征,诸胡莫能抵抗,因此纷纷投降,甘为我大凉羁縻!既然同归一国,自要放下恩怨,不敢再妄动兵戈!然而胡人剽悍而用意气,之前被大凉强压下来的恩怨未必就这么忘记。这一次若苏伯一个处置不好……不,苏伯一个不留神,太子和唐三也会从中挑唆,使诸胡之间的罅隙增大!增大到了也许东夷山一打下来,诸胡之间会接着打上一场的地步!」
「到那时候,身为统帅的苏史那自然首当其冲,必被问罪!」雍城侯目中寒光闪动,接口道,「他是你们母子的忠仆,这把火就可以接着烧到宁家来!」
宁摇碧嘿然道:「因为事情是唐三提出来的,西域因此出了事情,自然是咱们对唐三不满,故意为之,以使唐三受责罚——有祖母在,这口舌官司咱们家未必会吃亏,然而一场麻烦是免不了的,最重要的是,如此西域不宁,这才是古、欧起复之机!」
他眯着眼,淡淡的道,「区区一个东夷山,打下来不难,若没有新的兵燹需要大将镇守提防,古、欧这些人,不过是用完了再打下去罢了。」
「养贼自重?」雍城侯恍然,喃喃道,「好个唐昂!他可是太子殿下,为了唐三,这样自点边疆烽火的事情也做了出来?!」
「依我之见,他也不全是为了唐三。」宁摇碧平静的道,「父亲想,唐三有什么能让古、欧之人看中的地方?古、欧、卓这三人支持他,无非是因为太子宠爱长子、唐三本身也还过得去的缘故——再深一层,苏太师等文官已经选择了唐四,武将这边本来就因为这些年来的太平昌盛,地位日降,自然也要为自己找个出路。」
古家、欧家,还有敏平侯,都不是傻子,夺储这种事情,凶险之大,他们岂会不知?当初选择支持延昌郡王,自然有所考虑,甚至是迫不得已的。本来大凉因为富庶昌盛的缘故,就有些重文轻武,这些年来世道太平,武将的地位、朝上说话的分量,那就更低了。
而且这些人的子弟里也没有出特别会读书、足以改从文来支撑门庭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众人自要考虑如何延续家声。
像敏平侯和以前的欧家,还可以靠爵位撑上几代,但古太傅因为为武将之首,在军中威望过高,所以虽然得了三公之位,却到底没能封爵。
为子孙计,再加上太子明显的偏爱,他们选择了延昌郡王——在当时,这个选择实在不坏,毕竟真定郡王想登基,必定是从太子手里接过帝位。而太子那么宠爱绿姬……
那时候谁都认为真定郡王的指望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