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之后
宴饮自然是宾主尽欢。
其中雍城侯一行所携带的家伎和着盛世雍容的乐声翩然起舞,更让座中许多从前朝就跟随仲崇圣的老将睹之落泪——这本是为了在劝降中进一步勾起仲崇圣思念长安的计策,虽然成了鸡肋,然而如今倒更让这荒僻的东夷山上的宴席有了几分长安的感觉。
在东夷山出生,此生都未曾见识过长安的诸人,虽然不能从乐声舞袂里追想盛世长安的风流景象,可在女子本就极为匮乏的东夷山,几曾有过这样的享受?原本这些家伎就是特意挑选出来的,个个色艺双绝,虽经跋涉,容色消减,可到底是长安滋养多年,沐浴更衣之后,用从长安一路所带的脂粉钗环打扮起来,足以让东夷山之人想起诸如「倾国倾城」的词语来了。
这场宴乐一直持续到深夜,雍城侯慷慨的答允了几名年轻卤莽的少年将领所提出的要求——令家伎为诸人侍寝。事情到了这里,已经差不多笃定了。宴散后,雍城侯与三位副使略作商议,便决定先将结果送回长安。猎隼振翅飞远,回到自己住处的雍城侯的目光,却没有看向东方的长安,反而凝视着西北的方向,久久不语。
「那里是月氏的方向。」苏史那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传来。雍城侯一惊,随即淡淡的道:「苏将军还未安歇?」——虽然苏史那是宁摇碧的下仆,却并不是雍城侯的下仆,实际上,他们的关系也并不好。
这次苏史那会陪雍城侯西行,一方面是忌惮圣意,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宁摇碧的命令。苏史那闻言,也淡淡的道:「招降仲崇圣既然十分顺利,接下来就要兵分两路了罢?却不知道君侯打算让某家参与护送仲崇圣回长安,还是去月氏一行?」
「骊歌说过她不要葬在大凉,须将骨灰送回月氏安葬。」雍城侯沉唈片刻,才道,「我既然是她丈夫,这件事情就由我来做罢。你与月氏不和,还是不去的好。」
「恐怕某家不去,回了长安对主人无法交代。」苏史那眼中露出讥诮之色,道,「某家知道君侯已经求得圣意,以好生安葬与看守好老主人的安葬之处为条件,答应将正式的头人之位归还月氏族中……密旨是在君侯腰间是吗?只不过月氏头人之位是老主人留给主人的,君侯有什么资格交出去?」
雍城侯沉下脸,下意识的摸住腰间玉带,半晌才道:「九郎愿意到这西域来?既然不来,拿了这个与他母亲换取身后事有何不可?」
苏史那淡淡的道:「君侯方才还说自己是老主人的丈夫,君侯正在人世,原来大凉的规矩,做妻子的去了,安葬都是儿子来,丈夫却是什么都不出的?」「……」
雍城侯冷静了一下,才道,「这是我宁家之事,你的老主人也好,如今的主人也罢,都是我宁家妇、宁家子!我为宁家之主,他们的东西我为何做不得主?」苏史那冷笑:「君侯既然这么说,那某家便先祝君侯一切顺利了。但望君侯不要因此误了某家如今的主人才好。」
他这话让雍城侯心里有些诧异,下意识道:「难道此行有什么不妥?」然而苏史那却一甩袖子,头也不回的出去了。雍城侯到底拉不下脸来留住他,皱眉良久,命人:「请义荣侯过来。」
唐慎之到后,雍城侯开门见山:「未想到仲崇圣如此好说话,如今东夷山上已经开始收拾东西,预备回归长安。只不过我来之前求了圣人一件私事,要将先妻的骨灰葬回故乡月氏,原本以为劝降要熬上些日子,可以趁着仲崇圣考虑的时候去办,如今看来却不能了。」
「君侯可是有什么吩咐?」
「我的私事我自己去办,但此地离月氏来回尚且要十数日,而且去月氏之后未必有此次的顺利,恐怕这里收拾好了,我也未必能够赶上,总归不能让私事拖累公事。到时候,你们会先走,我设法追上。」雍城侯沉吟道,「我走之后,自是你们三个副使为尊。我担心唐三会趁机行事,不过料想让淳于十三郎借着后族的身份去看住他,却也无妨。但仲崇圣……」
唐慎之忙道:「我定然盯紧了他!」
「不,你盯不住他。」雍城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会把苏史那留下来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