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夷旷盘着小短腿,有些滑稽的端坐在氍毹上,沉着小脸道:「曾祖母说给我的,也叫我快点长大了好去拿呢!怎么是和你抢?明明是你和我抢!」
「父亲不是说你是楷模吗?」宁夷徽扬着下颔,很是不屑,「你不跟我抢,我为什么要跟你抢?还不是你教的!都是你不好!」宁夷旷懵了片刻,才道:「那我让你呢?」
「那就谢谢大哥了!」宁夷徽忽然之间小脸笑成了一朵花——宁夷旷翻个白眼:「想得美!」
「想得都不美,还有什么美?!」宁夷徽呸道,「不让我也没关系!等我把你打一顿,看你还敢不让!」双生子虽然是一般大,论起来宁夷旷还先落地,然而真正打起来,赢得多的却是妹妹宁夷徽,宁摇碧和卓昭节对他们兄妹是一般当眼珠子看的,若和外人打架倒也罢了,偏兄妹两个动起手来,除了赶紧分开他们外,根本没旁的法子。而且也不能总是叫人盯在两人身边,或者不叫兄妹到一起去,若是这样,兄妹两个又要一起闹起来了。因此私下里冲突,吃亏的多半是宁夷旷,此刻听得郁闷之极,嚷道:「你现在打我,等长大了,看我打回去!」
宁夷徽瞪眼道:「现在你就打我不过,还指望以后!哼!我要打得你以后都不敢打回来!」说着就把小袖子一挽,露出嫩藕一样的小胳膊来……
卓昭节和冒姑对望一眼,深深叹了口气,再次提声喝道:「嫡亲兄妹!有你们这样不和睦不友爱的吗?!」
「母亲你看,二娘她又吓唬我!」宁夷旷委屈的告状。
「母亲你听,我说了我要做大娘了,大哥他还是叫我二娘!他一定是故意的!」宁夷徽也不甘示弱,怒气冲冲的道!
卓昭节:「……」
双生子就这么吵嚷了一路,卓昭节又是替他们圆场,又是替他们劝和,中间宁夷旷的青蛙还跳出马车,差点被拉车的马踩死,宁夷旷顿时不依的闹了起来——少不得还要吩咐人打来清水,把那只在黄土上滚了一身泥的青蛙洗干净了,确定它还活着,亲手捧到长子跟前哄了他止住泪,重新抓了过去玩耍……
虽然有使女帮忙,可这么到了雍城侯府,卓昭节也真是长松了口气。两个来月没住侯府了,虽然地方提前收拾好,从翠微山带回来的东西亦要重新安置……等到可以歇息时,已经入夜了。
这时候随驾的宁摇碧也回了来,照例逗弄了片刻子女,命人送他们回屋去睡——等儿女被送走,卓昭节才担心的问:「出了事儿?」今儿宁摇碧一回来,卓昭节就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果然听了这话,宁摇碧叹了口气,道:「西域出事了。」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让卓昭节的心都提了起来:「父亲?」
「父亲受了伤,很重。」烛火下,宁摇碧的脸色非常凝重,但听他语气倒还算冷静,卓昭节大吃一惊之余也松了口气,道:「那……现在怎么办?」
宁摇碧沉吟道:「都不好说,如今就看苏伯的了,离得太远,咱们什么法子都没有!」又道,「唐表哥和淳于一时间是不敢把这个消息发回来的,但我既然可以得到这个消息,难免太子私下还在队伍里留了唐三以外的人手,内中或有胆子大的……你这几日常到祖母跟前去走动下,留意些,实在不成像上次一样,先告诉了庞家令和常嬷嬷,请他们代为掩饰。」
纪阳长公主本身对外事不太关心,即使关心,也都是通过了庞绥和常嬷嬷,这两位肯瞒住长公主,那基本上都是稳妥的。上一次宁家大房的事情,长安各处都听到了风声,长公主到底还是到了告诉她时才知道的,便是这两人的功劳——之后长公主也晓得他们是为自己好,到底多年忠仆,斥责了一番,没有把他们赶走。现在倒是现成可以用上了。
卓昭节明白宁摇碧如今还没乱了方寸,料想雍城侯伤的虽然不轻,但应该没有性命之忧,却是担心有人利用西域距离长安千里迢迢,长公主不能立刻知道雍城侯是真的无事——再者有上次大房的例子,没准长公主会认为雍城侯的情况并非重伤这样可以挽回……毕竟太子的用意是要通过雍城侯来逼死长公主,再用长公主来拖垮咸平帝的身体,至於雍城侯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其实不太重要。所以现在雍城侯受了重伤,虽然没死,但太子的安排未必不能成。
她忙点头:「我明日正好去带了旷郎和徽娘去给祖母请安。」又狐疑的问,「唐三没有告诉太子?」太子这么做也是为了唐三,没准重伤雍城侯的人就是唐三指挥下的手……这样的大事怎么还会要其他人传信?毕竟唐三乃太子爱子这一点人人知道,他头次公干,太子不放心长子,私下联络指点也不奇怪,在书信里夹带着通风报信——只要通风报信的信笺烧了,谁能以此为借口说皇孙的不是?
「唐三已经死了。」宁摇碧平静的道。
卓昭节大吃一惊:「什么?!」这次太子和唐三算计起了雍城侯的性命,以宁摇碧的为人是不可能不反击了,可到底君臣有别,宁摇碧虽然跋扈骄横,却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卓昭节想过他甚至敢在朝上当众暴打唐三,却万万想不到唐三会死!毕竟纪阳长公主在,多大的罪,长公主都能向咸平帝保下子孙,可咸平帝如今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这样得罪太子?!太子和绿姬虽然有两个儿子,但唐澄那德性,若是能够登基,除非大凉如今这班臣子死掉七八成!——还得真定郡王也出事。
卓昭节瞪大眼睛望着丈夫,吃吃的问:「失……失了手?!」除非失手,否则宁摇碧是决计不会犯这种糊涂的!不料宁摇碧却笑了,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失手?谁告诉你唐三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