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虽然已离开此处已久,但她的那张软榻却一直留了下来,无论是容华还是古越都没有想要将那塌拆移去的想法。
没没进这间屋子,视线最先落在的总是这张以为她再也不回用上的塌上,至於心里生出的是何种想法就不可言语了。
不想今日竟再次用上。
树影顺着月光,从窗口撒入,婆婆娑娑的蒙了她一般,将她的脸映得模糊一片。
古越为她盖上薄被,曲着手指轻轻在她熟悉的面颊上刮过。
回桌案边,凝看着白筱面庞的容华,「不用胡猜,我和她什么事也没有。」
容华将视线移向与自己同样的脸,并不多作停留,浅笑了笑,「她倒信得过你,肯这么就睡了。」
心中隐痛,她有事而来,却也能在路上睡的这么沉,可见这些日子,她过得如何辛苦疲惫。
古越扫了眼他手中书卷,是一本他常看的药经,在他记事来,已记不清容华到底看过多少关於医药方面的书籍,但着一本,这许多年来,却不时看他在看。
以容华过目不忘的能耐,这本书看了十好几年,怕是早背的滚瓜烂熟,不解他为何总反覆在看,「你那法子,当真使得?万一失误,那个珠儿可是大祸害。」
容华放下手中书卷,「没做过,谁也不能肯定结果,如果败了固然是大祸害,但万一成了,却是再安全不过。」
古越微抿了抿薄唇,点了点头,仍有些不放心,「话虽如此,毕竟我得离一些日子,万一有什么事,你一个人应付甚是辛苦。」
「不妨事,如果你护着筱筱把那珠子埋了,才是头功一件。」虽然他不知道那珠子里是谁的阴魂,但直觉如果不尽早处理,毁了白筱不说,一旦有机会重结魂胎,可许就不是活屍复活这么简单。
古越默了下去,过了良久才道:「在我回来之前,舅母那儿,你还是不要再费灵力了才好,少消耗一分,我心里也踏实一分。」
「我自有分寸。」容华神色微黯。母亲那儿早几年前在他绝望地想放弃时,却突然略有起色,让他又重燃希望,越加小耗灵气设法施救。不料自那次以后,这几年来,便再无动静,「你还是加紧练功,早些恢复功力,也让我心里踏实一些。」
古越蹙了蹙眉,没再反驳,起身上了自己的软榻,又看了眼白筱,方盘膝运功,虽然他并不惧怕谁,但去关外,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知途中会遇上些什么事,自身的强大才是正理。
白筱睡梦中,看见一个和自己长得一般无二的白衣女人,坐在一处窗边,窗外山清水秀,云雾缭绕,一片灵秀之色。
然而她对着这片美景,竟双目涣散,似看着外面的景致,却像是什么也没入那双眼。
整个人像是被挖空心脏,死去的一般。
这时一个同她一样长着一双狐狸媚眼,体态窍长,美到极点的白袍少年男儿走来,停到她身边,看了她一阵,叹了口气,「你那未婚夫也不知犯了什么事,被送上了天雷台,每日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焚身,说是要受七七四十九天的天雷之刑。
表哥和他斗了这许多年,本来是谁也待见不得谁的,听说这事,却是慌了神,巴巴的赶着去开着天眼瞧着。看见太子第一天下来便已经皮开肉烂,不成人形。」
说到这儿,他惋惜的叹了口气,「他们当真下得手,看这样子,是起了心要致他於死地。
七七四十九日下来,怕是要被烧得渣都没了,这婚事可能也就泡了汤了。」
他说这话,本没指望她能听进去,等了一阵,果然看她仍无反应,又叹了口气,「以前担心你这模样无法嫁人,而太子也是心高气傲的人,从来不把哪个女子看在眼里。
你这副形容嫁过去,更难入得他眼,以后夫妻间也难融洽。
这下你也不用嫁了,不过可惜了龙君太子那般的人才,却不知何故要命丧天雷台了。
阿爹阿娘也是,就料定了你和太子回不来了,与龙君惺惺相惜,结了这要命的亲家。如今可好,人是回来了,还没嫁,便快要当寡妇了。
表哥也是天地间难得的人才,对你又事一往情深,当初爹娘和舅舅就不该听你搅合,说什么非要他赢过龙君太子,才肯嫁他。好好的将你许了他,哪来这许多事端。」
白筱虽然不知美少年口中的龙君太子,也不知他们表哥是谁。
但在旁边听着,心中竟莫名的抽痛,而坐在床边的姑娘却仍然面无表情,如同一座雕像,只是怔看着窗外一枝雪白的寒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