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第一章

「小姐、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梳着双髻的丫环芽儿,从前厅匆匆忙忙的奔上望月轩,边跑边扯开喉咙尖锐的高喊着,一副火烧眉头的模样。

望着急奔而来的芽儿,舒写意秀眉微颦。「芽儿,你又忘了。」

当然这情形并不常见,通常也只有在写意实在看不过去的时候,才会难得的摆起小姐的威严,出言纠正她的行为。

「是的,小姐。」芽儿赶紧放下刚刚因便於跑步而拉高的裙摆。

写意放下手中的绣针,走向气喘吁吁的芽儿,忍不住轻斥道:「你呀!小调皮一个。」

「小姐,对不起啦。」芽儿淘气的吐吐舌头,耍赖地傻笑着。「可是人家真的很急嘛。」

写意揪揪她的俏鼻,轻啐了声:「淘气,每次都有你的理由。」其实她并不是介意芽儿天真顽皮的行为,而是怕她跌倒受伤了。

芽儿是五年前写意到庙里,为生病的母亲祈求祝祷时,捡回来的小乞丐,当时爹还没有娶二娘,虽然娘亲的身体不好,家境也不如现在富裕,可是一家人过的和乐融融,她和芽儿的感情也亲密的如同姐妹般。

只是这在娘亲过世,爹娶了二娘后,都变得不一样了。因为二娘是个行事很严谨的人,在她的观念里,主子就应该有主子的威风,而奴婢就应该有奴婢的样儿,因此写意只有委屈芽儿在走出望月轩之后,一定得规矩端庄,否则只怕她也保不了她。

「真的,芽儿没有骗小姐。」舒芽儿委屈的瘪着嘴。

「好,是我的错,我不该误会芽儿。」写意无奈地摇摇头,柔声安抚着芽儿。

「小姐,那我可以说了吗?」一扫刚刚的委屈,芽儿早已等不及的扯扯她的衣袖,焦急的问。

写意眼波含笑地点点头,「我洗耳恭听,我可爱的小丫环又有什么惊人的发现。」

芽儿是府中出了名的小侦探,每当爹和二娘在商讨事情的时候,这个小丫头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躲在门帘后面偷听;大概由於她精灵如猴又加上个子小易於躲藏,所以至今尚未有被发现的纪录。「二夫人将小姐许了人了……」芽儿一字一句的将她在大厅门帘后所听到的事情说出来。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写意失了神,拿在手中的玉梳子掉落在地,碎成好几截。

芽儿被吓到了,那可是写意最喜欢的东西,她一脸担忧的望着她,讷讷的喊着:「小姐……」

「许谁?」写意两眼茫然,语音空荡的问。

在过了及笈之年后,她早就有心理准备,尤其是有了两个姐姐的前车之鉴,她早就有预感这一天离自己不远矣,再加上近几个月来,二娘不停地怂恿着爹快快将她婚配,情况也就更加明显了;只是再多的心理准备,乍闻这个消息仍叫她难以接受。

唉,想到二娘那冠冕堂皇的理由,说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其最主要的原因还不是不许爹留她在家里吃闲饭,哪怕她吃的份量比一只小猫还少,毕竟家中多了个闲人总是浪费米食。

只是不知经过几番竞价后,二娘将她许了谁?而又是哪一户人家成了她扩充金库的冤大头?

罢了,其实嫁给谁对她而言并不重要,最多也不过是换个地方住而已。

写意虽然在心中说服自己要看开点,无奈心里依旧痛得厉害。

「小姐。」芽儿不知所措的扯扯她的衣袖,拿起绢帕为她抆着泪水。

「没事,芽儿,告诉我,二娘将我许给了谁?」看着受到惊吓的芽儿,写意强抑住心中澎湃的情绪,将泪水紧紧悬在眼眶中,哽着嗓音问。

「京城贝尔王府的贝勒爷。」芽儿内心惶恐不安的揪住写意的手。「而且还是二夫人亲自找了媒婆,拿着小姐的画像上门求亲的喔。」

闻言,写意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这样的结果是可想而知,因为在云仙镇这种小地方,二娘仗着写意拥有绝美的容貌,所开出那宛如天价的聘金,是没有一户人家能筹得出来的。

看来二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为了不让她有借口留在舒家吃闲饭,不惜往镇外寻找适合的人家;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二娘居然能神通广大的找上王府求亲,并成功的说成这门亲事。

芽儿看着沉默不语的写意,讷讷地问:「小姐,你是不是要跟大小姐和二小姐一样,许了人之后就要住进他们家里,再也不回来了?」

年纪尚小的芽儿不懂婚姻嫁娶之意,只是在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痛苦,好不容易才跟了写意这个好主子后,对这种会看不到对方的情形感到恐慌与不安。

芽儿内心的恐惧让写意看了心疼,轻轻将她拥入怀里,悬在眼眶中的泪水霎时如断了线的珍珠碎落满襟。

芽儿是她捡来的,她的恐惧写意哪会不知道,尤其是当年二娘进门的时候,惊见家中有如此小的丫环,便不断的怂恿爹将这小丫环逐出府,免得她在府中浪费粮食。

当时,若不是写意极力抗争,愿意将自己的一份分给芽儿,只怕芽儿早不知流落在何方了。

她安抚的保证着:「芽儿放心,你是我的人,再怎么样我也会带你一起走。」

她是她的负担,自从将她捡回来后就是了,不过她很庆幸自己拥有这个负担,因为她陪伴自己度过了母亲过世的伤痛和两位姐姐出嫁的阴霾,如果这期间没有她的陪伴,她还真不知自己挨不挨得过这段痛苦的时光。

「小姐是说……芽儿可以和你在一起?」芽儿怀着惴惴不安的心问。

她点点头。「嗯,你忘了我们是好姐妹,而且你的调皮也只有我治得了。」

「小姐,你好讨厌喔,就会糗人家。」被抓到了把柄,芽儿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不过一想到以后还是能够跟写意在一起,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的芽儿依旧高兴的跳了起来,容颜写满了欢喜。「不过,全天下只有小姐对芽儿最好了。」

「那你就给我少调皮点。」写意揪了揪她的鼻子,一脸无奈的警告着。

「好啦。」芽儿答的有点心不甘情不愿。

天知道小姐调皮起来,可不比她安分多少,虽然那也仅止於在望月轩里。

搂着芽儿,写意深深的叹了口气。已经有多久没有看到芽儿笑的这么开心了?看来年纪小小的她,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并不比自己少。写意黑白分明的眸子,瞬间染上一层淡淡的轻愁。

其实,她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说服二娘,让芽儿跟自己一起出阁,反正二娘早为府内有这么小的丫环感到不悦;然而,对未来,她却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对方是谁?她会像大姐和二姐一样,得到一个疼惜她的良人吗?暗暗的轻喟了声,写意的心好乱、好茫然……

也许借由这桩买卖似的婚姻,可以让她像大姐和二姐一样找到自己的幸福,脱离这阴郁沉闷的宅子……她不禁又自我安慰的想着,只是她真的能吗?甩甩头,心中的沉重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

绿倚楼,翟曜位在城郊的别业,是他众多休闲的地方之一,更是他位在京城的藏娇之处,而住在这儿的是京城有名的花魁苏宛儿,自从翟曜帮她赎了身之后,她便住在这儿当他的侍寝佳人。

这一天,他才刚从西域回来,一身的灰尘还没掸落,别业里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翟曜冷冷的睨了他一眼,状似风轻云淡,但隐藏在低沉嗓音下的怒气,早已蓄势待发。

记得前几次阿玛不是派奶娘来、就是让老总管前来,以为他会看这两个老人家的面子给予好脸色,没想到他就是不领情,脸色一次比一次还难看。

这次这两个老人更绝了,索性派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小奴才来试验他的耐性,不知下次他们会不会找个还在吃奶的娃儿来?翟曜勾起一抹浅浅的笑纹,冷冷的寒意却让人看了惊心动魄。

其实对婚姻,他并不是那么的排斥,之所以至今尚未兴起成亲的念头,是因为他尚未遇到一个令他心仪的对象,一个能与他心灵契合的伴侣,否则根本不用等到两位老人家殷殷催促,他早就收起那颗放荡不羁的心,做个「安於室的顾家男人」了。

「我阿玛派你来有什么事?」他明知故问。

「少主,王爷要您立刻回府,商讨迎亲事宜。」第一次担负此任务的葛罗,恭敬地回答。

「哦——」一声音调微微向上扬的长吟,伴随而来的是从翟曜黑瞳中射出的两道利光。

葛罗立刻感受到他的怒焰,骇於翟曜炽人的气势马上噤了声,并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

天啊!少主的眼神锐利的犹如阵阵飕风,刮得他全身的皮肤隐隐作疼,葛罗屈膝跪着的身子禁不住微微颤抖。

他就知道,来通知少主绝不是件好差事,否则老总管不会千叮咛万嘱咐的要自己小心并机灵点;天知道当时他听了心中有多恐慌,多想求老总管另外找人来,只是身为奴才的哪有选择的权利,纵使是赴汤蹈火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闯一闯了,唉……

他困难的咽了咽口水,好不容易才壮大胆子出言:「少主,王爷请您马上回府。」这一次他抱持着豁出去的心情,不过语音仍不免害怕的颤抖着。

他的话又引来翟曜一瞥,深邃锐利的黑瞳隐含森冷,他的唇角同时缓缓地浮起一抹讥诮。「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让你来催促我?」

翟曜气怒的一掌拍向桌面,将两寸厚的桌子从中打穿了一个洞,心中的怒气昭然若揭。

叩的一声,葛罗知死的双膝一弯,立刻跪了下来。

「葛罗不敢,葛罗只是……」

翟曜冷飕飕的笑着说:「只是听命行事。」

葛罗马上点头如捣蒜。

「无知的奴才!」翟曜低啐了声,倾身看着他,笑得诡谲。「那你知不知道你的听命行事,却犯了我一个大忌?」

「啊?」葛罗一怔,整个人向后一倒,傻愣愣的张着嘴,好半晌后才想起什么似的跪好身子猛磕头求饶。「少主饶命,葛罗知道少主不想成亲,可是……求少主饶命啊!」

「现在才想到求饶,你不觉太晚了吗?」翟曜状似无辜的耸耸肩,邪肆俊逸的脸上挂着惋惜的神情,但阒黑的瞳眸却没有半点同情之色。

葛罗一愣,险些吓得昏厥。「少主,属下只是听从王爷的命令啊!」

「若不是我今天的心情不算差,只怕你是有命来,没命回去复差。」翟曜冷冷一笑,眸光微敛,扬手将斟满的酒倒入口中,以极不屑的口吻说:「回去告诉我阿玛,要娶他自己去娶,就是不要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该死!每次只要他老人家一个心血来潮,他就得陪他玩这种一点也不好玩的游戏,想不到这次更直接了,想也不想的就要将一个女人往他身上推,只是属於他命中的佳人尚未出现,他是不可能乖乖成亲的,这个道理为什么他们就是不明白?

哼,整整三年了,每半年一次的拒婚游戏,他们两老还嫌玩不够?那到底要他来几次拒旨抗婚,他才肯甘心罢休?

虽然每次为了成亲这事,他都气得咬牙切齿,可偏偏他就是拿他们两老没辙,谁叫他们是他的阿玛、额娘。不过这并不表示他会乖乖的回府迎亲。翟曜冷然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