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2)

第五章

她不能爱上他。无论如何,不能。

去找欧阳花容的路上,素心一直这样告诫自己。

然而,事实上,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开始习惯他对她的温柔,开始依赖待在他身边的感觉。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己刺客的身分。

望着他的脸,她无法想像自己该如何下手伤害他。

几天前下意识奋不顾身替他挡下暗器,这已经告诉她——

她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他。

可是,她怎么对肃亲王交代?怎么对欧阳花容交代?

杀害宸瑑,是她对肃亲王的承诺,万一任务不成,她会连累欧阳花容。

她没有退路。

前几天在黑暗中试图以暗器杀害宸瑑的刺客,至今还没抓到,她却早已知道,那个人是欧阳花容。

因为当时宸瑑反手射出长剑,那名刺客受伤之后发出的惨叫,她认得出那是欧阳花容的声音。

只是她没想到,她的行动会来得这么快。

走进欧阳花容所在的下人房,素心看见她坐在床沿,正咬牙拆下手臂上的绷带。

「花容姊。」她一脸沉静的走向她。

「素心,你怎么会来这里?」欧阳花容看到她出现,有些讶异。

素心接手拿下绷带,取出一瓶伤药,替她手臂的剑伤换药包紮。

「那天那个人,果然是你。」

「我不相信那天没有射中宸瑑贝勒的要害!虽然在黑暗中,但我的判断不会出错!」欧阳花容愤然地说,显得极为不甘心。

「你的伤势很严重,伤口深及见骨,自己要好好调养,这瓶药给你,按时抆上。」素心没理会她的抱怨,迳自说道。

「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下次我一定要取他性命!」欧阳花容接过药瓶,仍是一脸气愤。

「你出手当时,知道我也在房中吗?」素心慢慢问道。

欧阳花容神情微变,冲疑了好一会儿,才说:「知道。」

「那你还出手?」

「机不可失。」她回避上官素心的目光。

「所以就算误伤我,也无所谓?」她平静的说。

「误伤?怎么可能!难道你对我的技术没信心……我不可能射错人。」

下手之时,她知道上官素心和宸瑑都在房里。虽然当时屋里一片漆黑,但她可以根据他们的气息频率不同,分辨出两人的方位。

「如果有万一呢?如果宸瑑贝勒当时拿我挡箭……」

欧阳花容自知理亏,一时无话可说。

宸瑑拿素心挡箭的可能性,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但一则由於对自己能力的自负,二则因为想立功,她承认她下手的时候不曾顾虑到素心的安危。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反正你又没事,受伤的人是我,你还跟我计较这些!」欧阳花容显然并不知道素心为宸瑑挡箭的事。

上官素心看着欧阳花容,感到微微寒意。

宸瑑贝勒并没有拿她挡箭,但欧阳花容不曾考量过她的安危,这是事实。

严格说来,她破坏欧阳花容的行动,她有错,但欧阳花容出手之际未曾顾及她的性命,这样就没错吗?

「我说的是如果。假设你下一次的行动误伤我,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就算我执行任务的时候不慎杀了你,相信王爷也不会因为这样怪罪我!」

这就是和她一起长大,相处了六年的人所说出来的话?

她怎么忘了呢?肃亲王府里本来就都是这样冷心无情的人。

她自己不也曾经是其中之一?

素心笑了笑,转身离开。

※   ※   ※

走在返回遥心居的樱花林间小径,碰巧遇到刚退朝的宸瑑贝勒。

宸瑑一见到她,立刻挥退身后的一群侍卫。

「你又怎么了?一脸落寞。」他一把将她拉过来,拥入怀中。

素心没有挣扎,柔顺地任他抱着。

「好温暖。」她微笑的说。

宸瑑握着她的双手,冰一般的凉意直达他心中。

「天气冷,为什么不多穿一点。」他随即解下身上的羽缎斗篷,替她披上。

像冰窖地狱一样的肃亲王府,从来没有像宸瑑贝勒这样温暖的人。

她好高兴可以遇见他,然而,她却必须亲手杀了他。

想起这些,素心望着宸瑑的眼神转为淡淡的悲哀。

「你到底怎么了?」宸瑑低头认真的审视她。

她心里彷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告诉他,却连一句话也不能说。

「我没事。你要去哪里呢?」

「回来更衣,有事到要德昭府上一趟,但我不放心你。」

「不要为我担忧,否则我会更不开心。」她垂眸轻道。

「待在我府里,你很不快乐吗?」

他总觉得,素心自从入府之后,一天比一天更不开心,眉间的忧愁一天比一天更沉重。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不快乐,只是彷徨。」

「彷徨?为了什么?」

素心摇摇头,「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你不是有事吗,快走吧,别耽误了。」

宸瑑看着她好一会儿。「我很快就会回来。」他说完之后,依依不舍的放开她。

「路上小心。」她微笑着向他道别。

有一天,他会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不快乐,希望到了那一天,他愿意原谅她……

望着宸瑑俊逸的背影,素心神情黯然。

※   ※   ※

或许她是时常想念起被流放在乌里雅苏台服刑的家人,所以才会闷闷不乐吧。

公事闲暇之余,宸瑑脑中不禁浮起素心忧郁的神情。

不忍心见她总是愁眉深锁,他有意利用特权释放她受刑的家人。

可是,除了知道她姓上官之外,他对她的一切一无所知,怎么查出她的家人是哪些?

宸瑑思考了几天,终於决定抽空走访甯郡王。

素心来自甯郡王府,既然她是因为家败而遭到官卖的犯人子女,或许甯郡王对於她的来历会略有所知吧?

甯郡王一接到宸瑑贝勒来访的通报,立刻大设筵席,并亲自到大门迎接。

「真是稀客,什么时候我们堂堂宸瑑贝勒也稀罕起我这海外散仙,愿意纡尊降贵过访了?」年轻心热的甯郡王戏谑的笑道。

「许久不见,你还是这样爱开玩笑。」

甯郡王将宸瑑迎入筵席,略微寒暄之后,他突然提起:「对了,前阵子我送你的『礼物』,你还满意吧?」

那几名奴婢可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他想,凭他卓越过人的眼光,就算是品味甚高的宸瑑贝勒,也无可挑剔吧。所以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甯郡王不禁面有得色。

「多谢厚礼,我正为此事而来。」

甯郡王闻言,神情一变。

「哦?不会是那些奴婢出了什么问题吧?」他不由得有些紧张。

宸瑑贝勒是何等尊贵的人,如果他送去的那些婢女在宸瑑府上捅出什么纰漏,那他可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虽然以爵位来说,他是堂堂世袭郡王,而宸瑑只是贝勒,但论宗室地位,宸瑑可是系黄带子的龙子龙孙,标准的天潢贵胄,不是他甯郡王得罪得起的。

「没什么,只是想跟你询问一个人。」宸瑑微微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你想问谁,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上官素心,你有印象吗?」

甯郡王皱眉思索了片刻,「上官素心?我不记得她们的名字,你跟我说她长怎样,或许我会想起来。」

宸瑑大略地描述了一下素心的外貌。

「你说她啊,我知道了,她是个罕见的美人,我印象深刻!」甯郡王立刻说道。

「她自称是罪官之后,你清楚她的来历吗?」

「这……我不清楚。」

「那你在何处买下她?」宸瑑继续追问。

「我……」甯郡王面露为难。

「怎么了?有难言之隐?」

甯郡王冲疑了一下,说道:「老实说,她不是我买来的。」

「嗯?」

「其实,当初送给你那五名女子,只有三名是由我挑选,其他两名是……是……」

「是什么来历?」

「是肃亲王托我送给你的。」

「肃亲王?」宸瑑脸色一沉。

甯郡王见宸瑑似乎面露不豫之色,连忙说道:「当初肃亲王知道我有意挑选五名侍婢送你,就亲自带了上官素心和另外一名姑娘到我府上,说希望能以我的名义将这两名姑娘一并送给你。」

「然后你就答应他了?」

「我本来是不肯的,可是肃亲王说得诚恳。他说原本这份礼应该以他自己的名义送你,可是你素昔对他深有成见,他怕以自己的名义会自讨没趣,所以才希望托在我名下,反正他的心意到就好了,用谁的名义都不重要。我听他这样说,不好意思推辞,而他送来的那两名女子姿色也确实不差,才答应他的。」

宸瑑沉默不语,凝肃的神情莫测高深。

「宸瑑,你不会怪我吧?我也是一番好意啊!」

如果不是碍於肃亲王的委托,一定要把那两名女子送入宸瑑府中,他本来是有意将上官素心收为自己的侍妾的。他这样忠人之事,也算牺牲不小了吧。

宸瑑唇际泛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不怪你。我先告辞了。」他说着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