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又一次咳血的时候,他叫来了李干,当着心腹忠臣的面,禅位与他。
十五岁的太子已然是英武非凡的少年了,当突然得知自己要做皇帝的时候,他很是愣了一下,然后紧抿着唇,没有一点喜色的、阴沉沉地看着眉目淡淡的李稷好一会儿,又看着旁边嗑瓜子的乔安,很久才不甘不愿地点下头。
浩大的新帝登基典礼后,乔安和李稷离开了京城,回到了河北道那座名叫临丹的小城。
他们就住在原来的小宅子里,乔安在院子里种了点菜,又养了几只鸡,两条狗,慢悠悠地过日子。
乔安不再熬药,直接在手腕咬出一个口子,流着殷红的血让他喝。
李稷从来不拒绝她的血,因为他知道,她根本不在乎流血的疼,能让她高兴的,反而是他喝得更多,能陪她更久——易地而处,他也会如此。
当初说好的,他会努力地活,就断然不会让她失望。
乔安看着李稷薄唇贴着自己的手腕轻轻地吸,满意地点点头,另一只手懒洋洋翻着旁边方愈送来的信:“小崽子当皇帝当得不错,没被人欺负,朝政整得井井有条的,正在南巡呢,说回程要来看咱俩。”
李稷眼皮都不抬:“不用,让他安生回京城去。”
“好个狠心的老父亲。”
乔安啧啧两声,又翻下面的信:“哎呀,这是表哥送来的,表哥听说怎俩下岗了,邀请我们去江南……嘶嘶!咬人啊!”
乔安嘶了两声,李稷放下雪白的少女手腕,舌尖慢条斯理抿去唇角殷红的血丝,淡淡说:“不去。”
乔安捂着手腕瞪他,李稷抬眼看她,漆黑狭长的凤眸,高华又雍容,眼尾却像是流淌着星星点点的如丝媚态。
乔安的心一下子就酥了。
这老东西,越老越会勾人。
她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就亲了一口,小声嘀咕:“好吧,都听你的,老醋精。”
李稷抿着唇,弯着眼睛笑起来。
李稷离开的那一日,正飘着雪。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亭子里点着炭盆,石桌上摆着她爱吃的点心和吃了一半的苹果块。
乔安靠在大大的贵妃椅上,李稷斜靠着她,枕着她的腿,玉冠解了下来,泼墨似的长发丝丝缕缕散了她满膝。
乔安一下下给他顺着头发,他执着一卷书,半阖着眼,慢慢地看,呼吸清浅又缓慢。
乔安问他:“渴不?喝口水?”
李稷含笑看着她,点了点头。
乔安给他枕着,侧身去倒水。
清亮的水液从壶口坠进小小的白瓷杯里,乔安端起水杯,正要喂给他,身上突然一沉。
温暖修长的身体环住她,温热的气息在唇上轻轻含着。
她听见他低哑温柔的声音,像是一声飘散在风中的叹息。
“安妹,对不起。”
他轻轻地叹:“大哥不能再陪你了。”
乔安顿在那里,僵硬地端着水杯,一点一点,红了眼眶。
“大哥爱你。”
她感觉颈窝微沉,他倚在她脸侧,温柔地笑:“如果还有下一世,等我去找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