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从马车里窜出来,张牙舞爪,瞧那神情,简直恨不得冲过来将她们全给吃了。

几人面露疑惑,就这么定眼一看,神色一点点变得诧异起来:“小小、小丧门星?不是——”她们叫出才觉不对,想改口一时又想不起时归的名姓。

大丧门星,小丧门星。

几年间,杨家人全是这样称呼时归母女的。

时归被气得小脸通红,干巴巴的小手攥成拳头,一双眼睛仿佛在喷火,牙齿也因怒极而控制不住地上下打颤:“你、你们——”

刚进村子时,她还因在杨家的经历感到害怕,缩在阿爹身边半天不肯动弹,几次恳求阿爹再等等。

哪成想就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叫她听见这么些污言秽语去。

时归不想被人骂丧气,更不能接受娘亲逝去后还要遭人指点。

听着马车外不见歇的嘲弄声,又察觉到一直在她背后给予她安抚和力量的手掌,她到底没忍住,拔脚冲了出来。

时归大口喘息着,好不容易平复几分,一字一顿道:“你们、你们不许说我娘坏话,你们要给我娘道歉。”

几句话下来,驴车周围的杨家人终於肯定了她的身份。

他们的眼睛在时归和马车上来回交替着,无论是马车前的三驾高头大马,还是宽大庄重的车厢,又或者只是时归身上焕然一新的打扮,无一不在说——

小丧门星发达了。

他们全然没将时归的话放在心里,唯眼里的贪婪之色越来越深。

有人想走过去看个清楚,可是才走两步,忽然觉得袖口一紧,回头一看,却是杨七美拽住了他。

“怎么?”杨中兴疑惑道。

杨七美皱了皱眉:“五哥你先别着急,你没听见那小丧门星的话吗?”

说完,她直勾勾看向时归,两手往腰间一叉,气势鼓足,张口便是一连串的说教谩骂:“嘿我说——你眼里可还有我们这些长辈,我们好心养你跟你娘这么些年,你发达了回来了,良心都被狗吃了是不是?”

“小贱蹄子,你可是能耐了是吧?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我们说话!”

换做以前,时归被这样指着鼻子骂,早就哭哭啼啼地躲去杨二丫身后了,有时大人太生气,还会按着她在院里跪上一整天,全当认错赎罪了。

杨七美想着,她今日总要叫时归认清谁才是老大。

不料她话音才落,就听时归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我爹给我的胆子!”

“我没错!”时归憋足气说道,“我没长能耐,我也有良心,没有良心的是你们!你们只会欺辱娘亲,只会叫娘亲干活,便是娘亲病逝了,你们连一副棺材都不肯给她,只用草席裹着,就将娘亲抛去后山。”

“有错的是你们,你们要给我娘道歉——”

提及杨二丫,时归的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下来,但此时她的胸腔已被怒火挤满,就这样一边流着泪,一边条理清晰地将话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