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上下都在渗血,连着周兰茵身下的衣裙也被浸透,白皙的双手也再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十九知道,他大概是撑不下去了。

他想往时归那里看一眼,再看看让他记挂了许多年,并驱使他前往北地的人,只是遗憾,到底没能如愿做了她的家人。

然这般想着,他却没有再转头。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只是将周兰茵的面容刻在了眼中,过去几年的点滴快速从脑海中闪过,留下满目的残影。

“十九?”周兰茵轻声喊了一声。

轻轻抬起的手无力地坠在地上,与周兰茵的衣裙仅差最后一指的距离,却终究没有触碰上。

……

直到万俟部落的叛乱彻底平定,独孤部落幼王失智一事暴露人前,不足周岁的小王子在北疆将士的拥护下登临汗位,周兰茵作为王太后,垂帘听政。

时归才知道。

原来当年十九被选中前来北地,并非偶然。

只因时序答应他,若能平安归来,可改去他死士的身份,放他去时府做个寻常护卫。

周兰茵说:“刚来北地时,十九有次酒后失态,说是嫉妒极了时二大人,怎他就能有掌印做干爹,白白得来一个贴心可人的妹妹,他倒不是想认掌印做干亲,就是也想有个妹子。”

“原本他是想着,等北地祸难结束后,他就回京城去,等去了时府,近水楼台的,说不准还能听你叫他一声阿兄。”

十九入宫前底下有一双弟妹,只因家中贫苦,不得已送他进了宫,当初进宫时,他娘还说,若他日后发达了,且记得给家里寄些银钱,这样家里有了钱,就能给他妹妹找个好夫家,也能给他弟弟娶个漂亮媳妇儿了。

至於十九,送去宫里的孩子,或已算不得家里人。

后来阴差阳错,他做了死士,到了时二手下做事,一次惩处,与掌印认回的女儿有了短暂接触。

且不论中间经历了什么,至少在他说出自己排行后,侥幸得了一句“阿兄”的称呼。

从那时起,他就想着,若能跟时二大人一般,有个妹妹就好了,有个能记挂他的家人就好了。

时归合上眼睛,不忍叫眼尾的泪珠滑落。

周兰茵苦笑道:“我若没有强留他就好了。”

不管是出於对回京的渴望,还是什么旁的原因,至少这六七年来,陪在周兰茵身边且一心为她着想的,只有十九一人。

如果她在十九第一次露出想回京的情绪时,就放他离开。

哪怕之后的日子艰难些,也总好过看他眼睁睁死在自己面前来得好些。

周兰茵起身,将装有十九骨灰的木盒捧来。

“我听太子殿下说,你们最冲后日就要启程了,说来也是,一转眼你们在北地也待了三四个月了,连过年都没能回去,若再不走,怕是父皇都要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