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也回不去了。”阿雷温柔又坚定把朱瞻基如八爪鱼吸盘般的手从小腹上扯下来,“今晚轮到林姑娘了,别让她等太久。”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有了孩子也回不去了。一颗心碎到极致,就像梅子黄时雨,纷纷扰扰,凄凉入骨。
朱瞻基像是踩着棉花堆,摇摇晃晃的走出房间。
最痛的分手,没有歇斯底里的怒吼和声嘶力竭的哭喊。
竭尽所能的保持体面,就像谢幕的演员,入戏太深,把自己融入了一场热恋,人戏不分,如痴如醉,可是再美的戏也有结束的时候,舞台上一盏盏灯相继熄灭,唤醒入戏太深的演员,眼前浮出彼此热恋的画面,就像一张张剧照。
五岁的阿雷,一颗光头卤蛋,两腿青泥,只为捞虾,把熟睡他推醒,两人在廊下坐着,磕破西瓜,一人一半,抡起杓子就吃。
八岁的阿雷,他身上有孝不能吃肉和看戏,她偷偷把肉藏起来,分给他一半,说我帮你吃一半的素,你就不算破戒;她戴着孙悟空的面具,在大树下学武生翻跟斗,说你看不了戏,我演给你看啊,不要不开心嘛。
十岁的阿雷,第一次进宫,门牙掉了,笑都不敢笑。他晓得她的尴尬,干脆一拳打自己的脸,把刚刚松动的门牙给打下来,两人重逢时,他故意先笑,露出豁口的牙齿,阿雷果然开怀大笑。
十三岁,跟随皇爷爷北伐归来的他,发现阿雷已经长成了清秀小佳人,他每每想要亲近,却越在乎越说蠢话、做蠢事,追逐阿雷的时候,阿雷的眼镜掉下来,被他的马蹄踏碎了——她最终还是原谅了他。他只要诚心道歉,她就原谅,从小就是豁达的性子。
十五岁,他故意把怀表砸碎,当做废品送给阿雷拆着玩,还偷偷在盒子的夹层里藏一张用柠檬水写的字条,阿雷果然识破了,用火烤之,他在上头写着一句现在想想都觉得脸红的蠢话:“心有灵犀一点通,你果然懂我的。”
十六岁,倭寇孤岛,她瘸着腿,他喂给她水,他从身后抱着她,她没有拒绝,由此确定她也是喜欢他的。
太仓港,烛火可灭,心火难平,本以为是永别的蚀骨一吻,他再也无法压抑情感,说,“留下来”。她说,“你能接受一个只打算做到七分的妻子吗?”
十九岁,她当母亲,他成了父亲,抱着襁褓里的女婴,他一度侥幸幻想,她会一直留下来吧。
二十二岁,她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一片雪花落在朱瞻基的鼻尖上,立刻化为冰凉的雪水,将他从回忆中唤醒,北京的雪比南京来的要早一些,寒蝉才消停几日,就迫不及待的投入了冬的怀抱。
冰冷彻骨。
当时有爱的勇气,现在怎么溃不成军,没有迎接心碎的担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