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简单?」
「不,会先哭到眼睛掉出来,再哭到舌头烂掉,又哭到肚子爆开,然后哭到内腑全……」
难怪那些捕快会吐,那种场面光是想像就够恶心了。
「够了!」蒙蒙一手压喉咙,一手摀住嘴,觉得她也快吐出来了,刚刚实在不该吃到那么胀的。「又是你弟弟取的名字?」
「嗯。」
蒙蒙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继续恶心才好。「相公,你弟弟肯定是世上最顽皮的小孩!」
君兰舟不语,默默喝茶,直到喝完半壶茶之后,蒙蒙才起身。
「好了,我们走吧!」
「嗯。」
付过帐后,他们离开饭馆,走向对面客栈,蒙蒙想说是去拿包袱、书箧好上路。
「相公。」
「嗯?」
「今儿我们是要住城外的破庙废屋,或是先赶一段路再睡野地?」
「不,我们不住破庙废屋,也不睡野地。」
「那要睡哪里?」
「客栈。」
「……相公,你到底哪根筋不对了?」
真的,君兰舟的脑筋好像真的不太对劲了。
就从她在客栈里清醒过来那天开始,她的相公就不对劲了,而且是十分严重的不对劲。
他们不再睡荒屋野地,而是在客栈打尖住宿;也不啃馒头、喝清水,而是上饭馆酒楼吃好菜、喝香茶,最可怕的是,他还买新衣服、新绣花鞋给她,最上等的料子,最讲究的针线活儿,最精致的绣花,是那种大富人家才会穿的服饰。
「这……给我的?」蒙蒙不敢置信的眨巴着眼。
「是。」
「那你呢?」
「我的衣服还能穿。」
又来了!
蒙蒙翻了一下眼,把新衣服推还给他。「相公不穿新衣,妻子怎能穿?」
君兰舟的眉头又打结了,但晚些时,他们夫妻俩都是穿着新衣、新鞋,偕伴出现在酒楼里的。
他的衣衫是她帮他挑的,免得他自己挑那种最便宜的粗布衣裳。
「想吃什么,你自己点菜吧!」
「好,我点!」
蒙蒙笑吟吟的点了一大堆菜,重点是,她点的都是那种不能打包的菜,这是依据数日来所得的经验。
几餐过后,她就摸透了君兰舟用餐的习惯,每当她吃饱之后,他一定会把可以打包的菜全都打包起来,至於不能打包的菜,他也一定会努力把那些菜全部吃光,连菜汤也不剩,因为他太吝啬了,一点点的浪费都舍不得。
对了,差点忘了,他们之间不但不再有任何距离,而且他们也不再「行军」了。
君兰舟买了一辆马车,那种相当小巧,但车内十分舒适,还有地毯被褥羽毛枕的马车,他甚至买了一些零食让她在车内吃,免得无聊,有时候半途碰上庙会,他还会带她去看热闹呢!
「咦?这是客栈吗?」
因为马车停了,蒙蒙探出布帘外,却见马车停在一栋豪宅前,如果那是客栈,准是公卿将相才住得起的客栈。
「不,这里是江南酒商大贾的宅邸。」
「喔。」蒙蒙没再多问,心知她家的相公又想要「赚」宝物了。
这回仆人们都很客气,不敢怠慢,因为他们的外表不再寒酸得像要饭的了。
「君大夫真能医好我女儿的脚?」
「我不是大夫。」
「是是是,君公子,你真能医好我女儿的脚?」
「可以。」
「太好了,那就有劳君公子了!」
「我要鸳鸯芙蓉冠。」
「郎?鸳鸯芙蓉冠?可是……」
讨价还价的阵仗连摆开的机会都没有,君兰舟转身就走,对方马上认输。
「好好好,鸳鸯芙蓉冠就鸳鸯芙蓉冠!」
七天后,他们离开豪宅住到酒楼里去。
「相公,这又是给谁的寿礼呢?」蒙蒙一边赞叹,一边爱不释手地检视那座鸳鸯芙蓉冠。
那是一朵小巧的花冠,周缘缀着各种形状的珍珠玛瑙、宝石钻石,当中是一串鸳鸯的垂饰,是由大而小的几只鸳鸯所连接而成,最令人惊奇的是,那一只只小巧的鸳鸯在每一摇动间都会摆动翅膀飞扬,而且闪耀出不断变换的七彩光芒,那光芒是如此眩惑迷人,若是戴在女人云髻上,准会让人怀疑是仙子下凡尘。
「给你的。」
静了好一会儿,蒙蒙才猛然仰起惊讶的眸子来。「给……给我的?」
君兰舟颔首。「给你的。」
好半天后,蒙蒙的眸子悄悄渗出水光来,但马上就被她横臂抹去。「谢……谢谢你,相公,我好喜欢,真的!」
「你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说着,她的眼眶里又冒出水来了,但她还没来得及抬臂抹掉,那刚溢出眸眶的水珠儿就被他的手指拭去了。
「别哭。」
「人家才没有哭呢!」
蒙蒙抗议着被他搂入怀里,一臂温柔地环住她,一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
「我知道,你不哭,但女人有时候也需要掉点泪水的。」
「为什么?」
「……为了眼睛的健康。」
「真的?」
「我是大夫,说的当然是真的。」
「喔,那我不哭,掉眼泪就好了。」
果然,她一声都没有哭,泪水却几乎浸湿了他整件长衫,这是打从她懂事以来头一回如此尽兴的流眼泪,因为感动。
是谁说的,苦尽甘来,这就是她现在的写照。
她的相公依然是戴面具的男人,总是面无表情,但他的眼神不一样了,每当目光触及她时,他那冷漠的眼神就会揉入一抹她依然看不懂,但十分温柔的表情,有点像大哥看她的眼神,却又不太一样。
还有他的声音也不一样了,之前,她一直不太能确定他的声音里是不是有一股特别的韵味,但现在她能确定了,他的声音里的确透着一股软绵绵的韵味,当他在对她说话时,那种韵味就特别明显。
而他对待她的态度,基本上似乎跟以前没什么差别,但实际上却又有大大的不同。
「蒙蒙,不许再点红烧鱼了!」
因为不能打包。
「可是人家喜欢吃嘛!」
「那就不要点砂锅豆腐!」
那也不能打包。
「人家喜欢吃嘛!」
「鱼翅也不行!」
一样,不能打包。
「人家喜欢嘛!」
「还有……」
「相公,你真的很小气耶,又不是吃不完,」反正他一定会吃完。「干嘛这个不能点、那个不能点嘛,明明是你说我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的,现在又不许我点,你到底……」
「闭嘴!」
「是,相公。」
「我不是小气,是节俭。」
「是,相公。」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是,相公。」什么意思???
然后,君兰舟招手唤来小二,点了刚刚她说要点的那些不能打包的菜,等她吃饱之后,他又很努力的把那些不能打包的菜全部吃光,连一小粒碎葱也没留下,就差没有学狗一样舔干净盘子。
「相公,要是吃不下就不要勉强嘛!」
「浪费!」
不过这样也正好,她才能够光明正大的养肥他,不然再任由他那样一顿半个馒头下去,总有一天他会变成一副骷髅外包皮,中间保证没有半点肉,连葱屑油渣子都没有。
「相公,你再这样小气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变成一只大肥猪!」
「闭嘴!」
「是,相公。」
「回房了!」
「是,相公。」
於是,他们回到下榻的房间,蒙蒙高高兴兴的自己脱光衣服爬上床,因为君兰舟每天晚上都会用实际行动向她证明她说他「不行」的话是错误的。
那种话谁都能说,就是不能由自己的妻子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