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许以为,我向你求婚,是为了达到利用你的目的。就像我方才说的,我确实希望你能帮我。但是有一点,不管你信不信,我必须要说。我想娶你,和我希望你帮我是两回事。事实上,从数年前开始,我就一直在寻访与你有相同能力的人了。已经找到的人里,或许没有像你这样天赋异禀的,但也未必完全不可能完成这项任务。我知道下水危险,如果你不愿做这件事,我不会勉强你,更不会因此而改变心意。似我这样的人,在旁人眼中,是朝廷的鹰犬,叫人闻风丧胆。只是人长久独处了,也会孤单。我与你虽只寥寥见过数次,但我却知道,你会是一个足以能够与我比肩的伴侣。你……往后可愿意陪我一道?」
温兰微微仰头,怔怔望着面前的这个男子。他年轻而英俊。他现在正用他一双湛黑的眼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用温柔如情人般的声音与她低语。两人隔得这么近,她甚至闻到了他衣衫上飘来的一种淡淡的香熏气味……
又一片落叶随了掠过的风从温兰头顶飘飘忽忽地落下,她像是被惊醒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她脑海里忽然竟想起了「表哥」的掌心。她记得那夜自己从他屋里爬窗出去,他在外接住她的时候,触到的他的掌心与卫自行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那个表哥的掌心,很是厚实,又很暖。
她倏地从他的掌心里抽回了手,微微后退了一步。
卫自行何等敏锐,立刻觉察到了她的异样。他没有再靠近,只是凝视着她,问道:「你怎么了?」
温兰低头沉思片刻,抬头时,目中已清明一片。
「卫大人,」她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谢谢你对我的高看。只是我恐怕无法做那个能够与你比肩的人。与你恰恰相反,我以为寥寥数次见面的印象绝不至於能让一个人决定自己一生的伴侣。我认为你首先是需要我替你做事,其次才是想要我成为你的伴侣。我过来寻你的目的,本来很简单。只是想对你说,我感激你的登门求亲,但不能接受。现在,我倒有了个新想法。我们不妨做个交易。」
卫自行的面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很快便笑了起来,望着她问道:「什么交易?」
「你不用娶我,我可以试着去替你做这件事。但是有一点必须要让你知道,人不是鱼,不可能自由地下到任意深度的水下。沉船所在的水域情况现在还不明。所以到时候,会有三种结果。可能成功,可能失败,或者更糟的是,我可能永远都上不来了。当然,我会尽量避免最后这种情况的。如果是前两种可能,不管是成还是败,作为回报,我要你给我一个身份和足够我过好下半生的钱,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个很大的问题……」
温兰见卫自行难掩讶色,微微一笑,道:「正如你说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李三娘,想来也不可能冒充别人一辈子的。我很感激你没逼问我来历,但我能保证我来自哪里对你丝毫没有影响。所以我和你做这样一个交易。你觉得如何?」
卫自行再望她片刻,见她神情平静,显见是当真的,惊讶之色渐渐消去,微微摇了下头,叹息一声:「你……果然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沉吟片刻,终於道:「你不愿嫁我,我虽觉遗憾,但自然也不会逼迫你的。好,我接受你的提议。明日我就先行离去。等把一切都处置妥当后,到时候我会来找你。关於下水,你需要什么,尽管对我说。只要能办到,我一定会弄到手。」
温兰想了下,道:「这次不像昨日下隐龙滩采蚌,有明确的目标位置。你虽有更路簿,但也只能提供一个大概的区域。这个区域范围可能会很大,光是寻找沉船就可能要很长的时间。所以我需要一件水靠,能够帮助我抵御水下寒冷和普通的意外伤害。另外,这样深度的海底,可见度很差,如果找到了船,可能需要进入船舱寻找那个匣子,里头更是漆黑一片。所以必须要有照明设备。还有,我需要一种像是鸭蹼一样的鞋套,穿在脚上后,有助於我水下活动。我会画张图,详细说明制作方法,以你能力,应该不成问题。」
卫自行立刻道:「没问题。至於照明,我先前便也想过这一点,夜明珠应当勘用。我会备好这几样东西。」
温兰点了下头。低头看了眼还在自己手上的那颗珍珠,随手递了过去。
卫自行面露无奈之色,道:「我留下,本就是想给你的。再说,也是你采上的。何必定要还我?」
温兰笑道:「这颗明珠,堪称无价。被我这样的普通人留下,反倒可能会招致祸端。」
卫自行一怔,见她神情坚决,只好接了过来,苦笑道:「那我暂时代你保管吧。希望有一天,我能亲自把它簪到你的发冠之上。」
他话里的意思,温兰自然听了出来。只是微微一笑,道:「既说好了,那我就先走了,静候你的消息。还有……」她踌躇了下,道,「这件事,不要让我表哥知道。」
卫自行立刻道:「无需你说,我也会如此。」
温兰点头,这才转身而去。卫自行送她一直出了公馆,到了门口时,竟就这么巧,一抬头,温兰竟就看到谢原正下了马,瞧着是过来有事。三人一下便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