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她强忍着没有哭。
虽然很艰难,但是受到的羞辱太深,要是再掉泪,只是更加丢脸而已。
离开植物园,来到预定好的短期公寓,这段路程都由孝国带领,她浑浑噩噩的,明明是燠热的天气,全身却阵阵泛冷,只有被他紧握的手,始终暖烫烫的。
新加坡寸土寸金,位於黄金地段的短期公寓租金昂贵,但是设备齐全,不像住在酒店里那么有疏离感,而是像个舒适的新家。
行李早他们一步到达,孝国先开门,把她安置好,再把行李拎进来。
养护兰花的专业工具,已经寄到植物园里,另外送到短期公寓里的,是她的随身行李,诸如盐洗用品,以及被批评得一文不值的衣裳……
不,被批评得一文不值的,不是衣裳,而是她。
想起先前遭遇的羞辱,她的双肩再度颤抖。
研究室里的同伴、家乡的人们,都善良随性,不曾批评她的穿着,轻而易举就接纳她。但是,离开舒适圈后,外界的人有话直说,就算言语严厉,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她很清楚,即便师长从小就教导大家,不要以貌取人,但以貌取人却是这个世界的潜规则。
在现实世界中,外表也是能力的一环,不管在哪行哪业,别人看的第一眼,就是外貌。在有些国家,出门化妆甚至是种礼貌。
可是,这偏偏就是她最弱的一环。
她不懂得穿衣打扮,不知道如何化妆,她不是没有试过,也曾买过小山般多的衣服、化妆品和流行杂志,可到最后出来的效果都很可怕,根本是东施效颦。
无论她怎么做,即便一步一步照着杂志上的指示、照着网路上的化妆与穿衣教学,都无法变得和那些娇小可爱的模特儿一样。
至於化妆?那更是惨不忍睹,每次的尝试都是一次惊吓,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连她本人都会吓到,更别提旁人了。
於是,到了最后,她也只能选择放弃。
一瓶矿泉水递到眼前,她抬起头来,才发现孝国已经来到身旁。这么健壮高大的男人,行动的时候竟没有半点声音,姿态如天鹅般优雅。
相比之下,她就是不折不扣的丑小鸭。
“来,喝点水。”他轻声说道。
“谢谢。”
她接过瓶子,声音闷闷的。
“听我说,”他蹲下来,捧起她的脸,直直望进她的双眸里。“穿着是个人自由,你想要怎么穿,任何人都无权干预。”
“对不起,”她的右手捏得好紧,无地自容之余,更觉得罪孽深重。“我一定让你很丢脸。”他身旁的女伴,肯定都比她美丽大方。
“不要相信那些胡言乱语,你没有让我丢脸,一点都没有。”他一字一句的说道,轻柔又坚定的摊开她的右手,看见掌心因为指尖紧压,印出的深深红痕,心中狼狼抽疼。
他知道她对外貌缺乏自信,却不知道,她的自卑感竟这么的深。
他拿到的资料里,提及她从少女时期就失去双亲,虽然向家收留她,但是求学时期她就北上居住,再因为对兰花的天分,得到博士学位后就到了新加坡。
没有母亲教导、没有同龄的女性朋友讨论,要学习那些相关的知识就困难得多。老爸还没再娶时,家里都是男人,他们一家四兄弟让小妹娃娃也变得一样大而化之,让人误以为杨家五个孩子都是男的。
后来是因为小妈,娃娃才变成装扮高手。
看着她手上掌心的印痕,他可以想见这些年来,她因为不会打扮,受了多少歧视,才让她对外貌变得如此没有自信。
他抬起头来,看见她黑眸里的莹莹泪光。他直视着她的眼,轻握着她的手,真心诚意的说道。
“不论你穿着如何,我只在乎,你开不开心。”
婉丽看着他,只觉得心里酸酸的,眼圈儿又泛红。
“别露出这种表情。”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黑眸闪过一丝骇人狠厉。他不应该让那女人,有机会开口说出伤害她的话语,判断危机、保护她不受伤害,该是他最重要的工作。
伤害已经造成,他必须补救,不能让伤害维续蔓延,深蚀进她的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伤痕。
“你先休息。”他轻声说道,眼中难掩心疼。“过一会儿,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婉丽原本以为,两个人之中,该是她较为熟悉新加坡。
没有想到,他很快就适应环境,事事游刃有余,才短短几个小时,就开着租来的车,载着她出门,对路径没有任何冲疑,像是早已把GPS地图全都熟记在脑中。
车子经过鱼尾狮公园,着名的地标鱼尾狮,像是饮酒过量的醉客,日夜不停的狂吐。前方望不尽的高楼群,则是赫赫有名的金融区。
过了不久,车子开进一栋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她跟着孝国下车,走进电梯,看着他按了某个楼层的按键。
“我们要去哪里?”沮丧归沮丧,好奇心还是不减。
“你问得太慢了。”他转过头来,表情严肃。“我要是准备把你卖了,你现在才闷也来不及。”
“因为是你,我才没有多问。”她睁着大眼,认真强调。
“你才不会把我卖掉。”
“你怎么能够确定?”
他挑眉再问,嘴角勾起一抹笑,但那笑却没到眼底。
婉丽看着眼前的男人,明知有哪里不太对,可是不知为什么,或许是他深幽的黑瞳,或许是他握紧了她的手,她凝视着他没有笑意的双眸,还是信心满满的说。
“我就是知道。”
她肯定的回答,让孝国心头抽紧,不由得避开那真挚的双眸,掩饰深浓的罪恶感,可是即便挪开了视线,却仍感觉到掌心里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