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沉默,还有黑眸里的罪恶感,让她脸上逐渐不剩一丝血色。
她想起了他们的职业,想起他们开设的是保全公荀,还在业界赫赫有名。她逐一看着每个人,却没有一个人敢跟她对视。
“可是,”她顬抖着,视线再度回到孝国脸上,从未感到如此无肋。“我不记得曾经得罪谁,为什么有人会想绑架我,甚至杀我?难道,是因为汪洋的那盆兰花?”
终於有人开口,但不是孝国,而是杨忠国。
“你必须告诉她。”忠国提醒,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你很清楚,对方已经被逼急了,情况已经改变。”
“告诉我什么?”她惊慌的追问,愈抖愈厉害。
他黑眸深幽,用做爱时,靠在她耳畔低语的沙哑嗓音,缓慢的说道:“几个月前,我们接到李晋祥先生的委托,要求保护他的孙女。”
她睁大双眼,连呼吸都停止了。
不是因为汪洋,不是因为兰花。
沙哑的嗓音继续说着。
“李先生是一位企业家,本来打算将经营权交给自己培养的接班人。但是,几个月前,那位接班人买通律师,发现李先生大部分的遗产都留给孙女。”事实像利刃,字字句句都伤人。“李先生察觉之后,表面上继续进行交接,但是暗地里来委托我们,在他将证据蒐集齐全前,务必保护你的安全。”
烈日。
铁做的大门。
老人的瞪视。
一件又一件浮现脑海,她此时此刻,只觉得比那夜被冷雨扑淋时更冷。
“所以,我就是你的工作?”
他没有否认。
“你接近我,是因为别人的委托?”他的笑容、他的牵握、他的呵护与他的热吻拥抱、难舍缠绵,都是为了完成工作。
“李先生不想影响你的生活,我们只能这样保护你。”
保护?
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贴身保护她,而她却以为他对她情有独锺,甚至鼓起勇气,主动向他求爱。世界在这一瞬间,彷佛在她脚下分崩离析,比被枪击碎裂的玻璃破得更细碎、尖锐。
“这一切,都是假的?为了钱?”泪水滑下双颊,她想着自己投怀送抱时,他竟也没有拒绝……为了工作,所以他甘心“献身”?
她竟这么蠢,一直被欺骗至今。如果不是今天恶徒决定枪杀她,他还要伪装柔情密意,跟她夜夜做爱,欺骗她到什么时候?
泪眼蒙胧,让她看不清他的脸。
她一直就没有看清他!
“你爷爷要求我——”
“我没有爷爷!”她痛苦不已,一颗心像是被钝刀凌冲,泪水一颗颗掉落。“我姓方,不姓李!他不认我妈,不认我!我会住在向家,是因为知道他不会愿意收留我……”
“我知道。”他的声音嘶哑。
但是,她已经被痛苦淹没,多么想捣住耳朵,或者干脆剌穿耳膜,再也不想听他的一言一语。
“我知道他对你父母做的事,知道你不会愿意接受他提供的保护,所以我才答应在不告知你的情况下,保护你的安全。”
“所以欺骗我的感情,只是顺便而已?”她一直以为,他是真心喜欢她,事到如今才发现,一切原来是个骗局。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吧?
原来,有人能伪装得那么像。
像是真的爱她、真的呵护她、真的珍惜她,真的想跟她白头偕老,像是爸爸跟妈妈那样,恩爱的过每一天。
但是,再怎么像,也只是像而已,并不是真的。
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她太过愚蠢?
“婉丽,我并没有……”他伸出手来,试图要触碰她。
看,他又在假装了!装得那么教人信以为真。他曾经这样伪装欺瞒过多少人?其中又有多少个,是像她这种自作多情的女人?论演技,他要是自谦是第二,只怕没有人敢说是第一。
“别碰我!”她踉跄躲开,泪流满面。“不要碰我!”
“我不想欺骗你的感情,原本,我只想跟你当朋友……”他伸出的手握紧成拳头,手背满是青筋。他知道此刻愈是解释,就让她误解更深,一切已陷入僵局。
“不要说了!”她崩溃的大哭,被他说的每个字剌得遍体鳞伤。她觉得自己好愚昧、好丢脸,心甘情愿的献上所有,却只是换来他的欺瞒。
四周响起脚步声,好像还有争执的声音,但是她再也顾及不了。
婉丽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上哭泣,努力的把自己缩得很小、很小,保护着已经备受伤害、破碎不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