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过拜君所赐。”
“还有一个原因,先生请仔细想清楚。”宁弈苦涩一笑,“我不是一个人,楚王沉浮关系了太多人的身家xing命,有时候我不想,我的属下会自动替我做,上次那事便是如此,为上位者,有时也身不由己,如今眼看她要重回朝廷,以她赫赫功勳,必将飞huáng腾达风生水起,如果她还揣着那一怀旧恨出现在朝堂和我针锋相对,我的属下又怎会允许她势力坐大?到时候还会出什么事?先生,你可以说我无力约束手下,也可以说我故意放纵,但是有些事,有些局,当真不是我说可以控制便能控制,我是人,不是神,庞大的楚王集团盘根错节,一点星火都可能贸然燎原,一旦事态脱离掌控,恨海铸成,到时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宗宸抿着唇,唇线平直如一,神色虽然平静,但看得出来,他已经将宁弈的话听了进去。
“我不想凤夫人的事发生第二次,”宁弈轻轻道,“正如你,也不想,是吗?”
宗宸沉默着,虽然分属敌对,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宁弈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封闭掉关於凤夫人的那段仇恨记忆,对凤知微利大於弊。
他本就是淡泊随意人,一心维持的也就是凤知微的xing命,皇权霸业,在他看来过眼云烟,当初要不是凤夫人一力坚持要把凤知微推上那条路,他早就带走凤家三口,随便哪里逍遥度日,那比现在的凤知微,要幸福得多。
想起顾南衣一次次说,希望她忘记,一次次说,凤知微不快乐。
宗宸沉吟着,一段对话,突然闪进脑海。
“先生,你看,做个失忆的人,其实有很多方便。”
“那说到底就是骗人,可惜骗得了一次骗不了第二次,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辈子。”
“谁说不是呢?但相比於失忆,我更愿意选择xing忘记。”
宗宸突然站了起来。
宁弈抬头看着他,眼神中闪着希冀。
“我答应你,封掉她那一部分记忆。”宗宸道,“先祖曾经说过,当年施展这术,曾令他痛彻心扉,如今但望这次我施展,不会令我同样疼痛。”
“你我只愿她活得舒心些,又怎么会痛?”
“殿下请随我来,小顾不在,她还没醒,正好施术。”宗宸面无表qíng的道,“我知道你也是个多疑xing子,不亲眼看着,断不能信,还怕自己做了第二个晋思羽。”
“今日才发觉先生词锋竟也如此之利。”宁弈不以为忤,起身随他去了凤知微帐中。
凤知微依旧在沉睡,这是宗宸的意思,凤知微深陷敌营两个多月,看似倍受宠爱享尽富贵,其实心力损耗极大,晋思羽无时无地的试探考验,令她连睡觉都睁着眼睛,要不是宗宸及时赶到,便是这样长期的耗也能耗死心力jiāo瘁的她。
趁着心境放松,宗宸让她好好睡,睡眠最能修补人的内在损伤。
宁弈坐在凤知微身边,轻轻的抚着她的发,宗宸准备着金针,突然道:“她失去的那段记忆,要如何弥补?我不可能封去她之前所有的记忆,关於凤夫人和凤皓,我该如何解释?”
“事qíng还是那个事qíng,不然很多事无法解释,反而引她生疑,只是出事的原因……”宁弈没有说下去,半晌道,“金羽卫近期我又jiāo还了陛下。”
“把她心中的凶手换成皇帝?那又有何区别?仇恨仍在。”
“有区别。”宁弈淡淡道,“不是我,她便不会那么痛苦。”
“殿下真是自信。”宗宸讥诮一笑。
宁弈轻轻一叹,“先生,你觉得我自私也好,怯懦也好,由得你,但你记住,我从未畏惧过她和我生死相搏,我只是不愿而已,我欠她的,我愿用我一切弥补,我想你也不愿她一生沉溺於自我折磨的仇恨,而错失人生里本该有的幸福。”
“殿下就这么肯定,她需要的幸福,只有你能给?”
“不。”良久之后,宁弈的回答让宗宸怔了怔。
“我只是想让她有个坦然面对内心的机会。”宁弈淡淡道,“你们都知道此事内qíng,以后的日子,你们请看着,我若还有对不起她处,你们自然不会旁观,记忆可以封,自然也可以解,不是吗?”
宗宸笑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他拿了针囊坐了过来,突然道,“提醒殿下一句,虽然你对自己自信,但是姑娘这个人,谁也不敢说能自信摆布她,人的记忆是有残留的,有些令人深恶痛绝的事,事qíng忘记了,深恶痛绝的感觉却依旧存在,以至於下次遇见,还会直觉的逃避或拒绝,将来姑娘就算封掉了这一段,但是否昔日qíng感就能如殿下想得那样,如愿以偿的回来,在下可不保证。”
“那也无妨。”宁弈用手背探了探凤知微的温度,用近乎叹息的声音轻轻道,“那便从头开始,追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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