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稍待一下。”韶宁公主勉qiáng笑道,“我和魏大人有一点事还没完。”
“内眷和外臣,什么事都不应有!”陈嬷嬷冷声道,“公主,当着外人面老奴不好说什么,但是您在这里多呆一刻,便是老奴多一分罪,请立刻起驾!”
“这不是外人……”韶宁红晕上脸,低低道,“嬷嬷,你成全下我,这是我的……”
“公主,慎言!”陈嬷嬷眉头一竖,目光如冷电,韶宁竟然被惊得一震,半句话便咽在了肚里。
陈嬷嬷目光一转,看见韶宁怀里露出的一点青缎布,布上隐约鲜红血迹,眉头一挑,看了凤知微一眼,突然上前一伸手,将那布拉了出来,道:“公主,这是什么?”
韶宁“啊”的一声张口结舌愣在那里,她再娇纵大胆,再想为自身幸福做努力,将羞涩矜持全部抛在了一边,也是金尊玉贵皇家公主,怎么说得出这是处子落红,半晌才反应过来,涨红了脸伸手要去抢,陈嬷嬷将手一缩,冷声道:“这种东西,本就应老奴保管,请公主不必费心。”
凤知微在一边无声的出了口气——老天还没打算绝她,好歹掉下个陈嬷嬷。
只是一瞬间心中疑惑又起——今儿陈嬷嬷一举一动,都在帮她,但是她不记得魏知这个身份和陈嬷嬷有任何jiāoqíng,倒是作为凤知微参加常贵妃寿宴的时候,也曾受过她照拂,而今日,是陈嬷嬷作为公主教养嬷嬷,害怕承担责任而不得不帮她,还是有其他原因?
她进殿对自己一眼都没看过,倒像真的不认识魏知,但是,就这么简单么?
“公主!”陈嬷嬷脸上难掩焦急之色,“请速速起驾,不要害死老奴,害死玉明殿所有宫人,害死——无辜他人!”
她最后一句斜斜瞥了凤知微一眼,韶宁犹豫一下,咕哝着道:“……都这样了,父皇不会杀他的,顶多夺了他职……”
凤知微微笑,牙齿磨得格格响——顶多夺职,说得真轻巧,那我这两年风烟血火出生入死博来的赫赫前程,被你这一睡便睡没了?
一瞬间眼中杀机涌动,却qiáng自按捺住。
陈嬷嬷却了解韶宁公主,并不和她多说,只声声催请,拉了她就想走,凤知微趁着两人纠缠,悄没声息上前,抬手在韶宁后颈一敲。
韶宁应声而倒,陈嬷嬷接住,二话不说抱起韶宁,凤知微低声而快速的道:“多谢嬷嬷,我送嬷嬷出去。”
“别。”陈嬷嬷道,“你现在不适宜出门,万一迎头撞上无法解释,有楚王殿下在,我回玉明殿应该无事。”
凤知微心中一松,看来陈嬷嬷发现公主不在出门来寻,已经碰见了宁弈,以宁弈智慧,肯定能猜到韶宁来了自己这里,所以才让陈嬷嬷一路畅通的过来,既然他已经知道,倒不必自己再想办法传消息了。
陈嬷嬷抱了韶宁正要走,忽闻外面吵声大起,灯光大亮,刹那间已经围住了景深殿。
凤知微心中一紧——来得好快!
第十三章 该谁负责
对方来得很急,一串火龙刹那间便燃起,将黑沉沉的景深殿照得通明,隐隐约约的吵嚷声传来,嚷着,“这边这边——”
“往前,往前——”
“秀嫔玉嫔吓晕过去了,说是在西边有黑影子一闪——”
一边嚷嚷着,一边便要闯进来。
凤知微冷笑着——但凡要想劳师动众搜宫,必得以刺客为借口,不过这搜刺客也搜得太明显了,西边这一块这么多殿室,偏就那么准准的直奔景深殿来。
宫中宿卫分三部分,御林军守门、长缨卫巡宫、禁卫军守帝后主殿,每晚由一位主事皇子一位大学士一位中书学士值夜,各管一军,以主事皇子为主,所以今晚“遇刺”搜宫,定然不会有大量侍卫士兵参与,应该就是少部分禁卫军和“自称看见刺客”的后宫太监。
现在抱韶宁公主出去已经不可能,对方来得极快,一出去必定堵个正着,凤知微正在思考对策,偶一回身,目瞪口呆。
不知何时陈嬷嬷已经将韶宁公主放在了榻上,动作极其利落的给她换了一套自己带来的太监衣服,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密密麻麻无数暗格,有各种颜色的胶泥,长长短短的不知用什么做的假睫毛、几可乱真的假皮肤假痣,还有小剪刀小镊子小扁棒,陈嬷嬷在韶宁脸上毫不犹豫一阵拨弄,上胶泥粘假痣做假麻子修眉,连过长的眼睫毛都唰唰唰下手便剪,手势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这一串易容手法不仅高妙,更兼熟练绝伦,让人疑惑这位嬷嬷是不是每天都对着自己的脸练习易容,连凤知微都傻在那里看着,再也没想到深宫之内,韶宁身边,竟然有这么一位不下於宗宸的易容高手。
只是陈嬷嬷手势虽快,对方来得却更快,这边刚刚易容到一半,那边已经冲到院子内,一个yīn冷的男子声音道:“搜!”
凤知微心中一紧,奔到陈嬷嬷身前,将屏风拖过来一遮。
说是搜,四面人并没有散开,连顾南衣那里都没去,直奔凤知微这里,抬手便敲门:“魏大人,宫中有刺客逃逸此处,请起!”
殿中没有声息。
门外那人,是今夜值夜大学士吴文铭,听着里面毫无动静,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将声音提得更高了些,道:“魏大人,我等奉命捉拿刺客,请速速开门,不开,我们可要撞进来了。”
宫院里火把毕剥声响,一片寂静里,景深殿内忽然传来懒洋洋的带笑声音。
“吴大人是吗?夜半搜宫捉刺客?吴大人是怎么看见刺客往我这里来的?刺客什么身材?什么衣着?什么武器?说出来在下也好比对一二?”
吴文铭怔了怔,张了张嘴,半晌恼怒的道:“夜半人杂,刺客高来高去,谁看得清楚?魏大人还请不要拖延,速速开门为要!”
殿中又静了一歇,随即还是魏知那种淡凉而懒散的声音,“我这不是有伤在身么,不还要起chuáng穿衣么?吴大人怎么这么心急?唉,想我魏知人缘真差,一个刺客奔到我这受伤之人的殿中,居然也没有人问我一句是否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