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贽跪坐在赵豹面前,手放在赵豹手背上,道:“平阳君,我已经是秦国丞相了。”
赵豹再次一愣。
半晌,他满脸痛苦道:“对啊,你是秦国丞相了,我记起来了。”
赵豹终於完全清醒了。
他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蔺贽,然后又痛苦地移开视线:“秦国的丞相,你来邯郸做什么?”
蔺贽道:“朱襄心系赵人,希望信陵君能去镇守赵国北方三郡,以免赵人被胡人屠戮。”
赵豹道:“我知道了。赵王也该下定决心了。我再去推一把。”
蔺贽道:“谢平阳君。”
赵豹将视线移回来,问道:“朱襄仍旧心系赵人,那你呢?”
蔺贽道:“身为士人,我不如朱襄看重庶民。”
赵豹道:“不为赵人,你还心系赵国吗?”
蔺贽嘴角上浮,似笑非笑道:“阿父心系赵国,但我深深厌恶赵王。”
赵豹闭上双眼:“我知道了。你走吧。”
蔺贽道:“我只厌恶赵王,不会厌恶赵国。所以我回邯郸,是让赵国在被秦国所灭之前,别被胡人占领了。秦国灭赵,是诸侯国一统天下。若胡人灭赵,就是耻辱了。”
他站起来,不等人相送,便转身离开。
半晌,赵豹睁开眼,叹气道:“是啊。”
赵豹的儿子垂目站在赵豹身旁,面露悲哀。
他的父亲清醒的时候就为了赵王殚精竭虑,糊涂时就问兄长平原君、上卿蔺相如和将军廉颇在哪。若更糊涂了,他就要驱车去找蔺相如,说蔺相如门下有一大才名唤朱襄,他得举荐给兄长和赵王。
他不知道父亲是清醒时更痛苦,还是糊涂时更痛苦。
蔺贽见了赵豹之后,又去见了赵国其他相熟的卿大夫和宗室。
很快,秦国丞相来到邯郸一事,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赵王得知后,犹豫了许久,还是遵循本心,召见蔺贽入宫。
蔺贽毫不畏惧地前去了,丝毫不担心赵王会将他扣下。
秦国缺了他并无所谓,但赵国敢扣留他,秦国的兵锋就会再次来到邯郸城下了。
颧骨突起,脸颊凹陷的赵王静静地盯着蔺贽一会儿,然后道:“你长得越发像蔺卿了。”
蔺贽恭敬道:“我是阿父之子,当然像阿父。”
赵王问道:“你已经是秦国的蔺相如了吗?”
蔺贽道:“不是。秦国不需要蔺相如。”
见赵王不解,蔺贽道:“赵国比秦国弱,阿父一生殚精竭虑都是为了赵国在秦国的兵锋下存活。而秦国强大,是以不需要蔺相如。我只是秦国的丞相蔺贽罢了。”
赵王脸色剧烈变化。他身边的侍从也脸色大变,忍不住训斥蔺贽的无理。
蔺贽傲慢道:“我是秦国丞相,你是什么东西,敢训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