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朱襄去广陵城指导耕种,便是李牧让朱襄的影响力跨越长江的一步棋。
项燕这一招断尾求生,将长江北岸富庶之地化作焦土,建立层层碉堡关卡阻碍秦军,让李牧都不由佩服了。
“如果不是楚国分出南楚国,项燕绝对不敢出这个计谋。”李牧带着几分醉意,冷笑道,“南楚国弱,南楚君惧怕秦军,即便舍不得那片富庶土地,也只能同意。”
韩非道:“将军因此事郁闷?”他也佩服项燕了。居然会有人能让这位从未有败绩的传奇名将郁闷!
“不是。”李牧又拎起酒坛,往嘴里倒了一口酒。
他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酒,才叹出胸中郁气:“朱襄又要涉险了。更可恶的是,若要破解项燕这一步棋,还必须让朱襄涉险。”
不过是计谋被破。军势无常态,你来我往很正常。一局棋不下到最后,谁也说不清最后的胜负。
李牧虽惊讶项燕破局狠辣的一手,但也不会因此情绪低落。
这比他为寻最大的战机,忍了北胡烧杀掳掠好几年要轻松得多。
敌人动摇不了他的内心。能动摇他内心的,只有与他站在一起的人。
他的君主,他的同僚,他的亲人,他的友人。
见韩非仍旧不解,李牧没有向韩非解释。
他只是突然想找个人诉说心中的苦闷,至於那个人能不能听懂,他无所谓。
他已经给朱襄送信,知道朱襄能懂他。
正如他懂朱襄。
即使朱襄没有送信来,他也知道朱襄得知内迁令后一定在等他的信,等他的决定。
“不知道政儿会不会为此事记恨我。”李牧仰头将酒坛中最后一滴酒倒入嘴中,晃晃悠悠站起来,“那孩子可不大度。”
韩非虽不知道李牧在说什么,但还是为太子政辩解:“太子重情,怎会记恨将军?听将军所言,既然是朱襄公与将军默契,那太子就算生气,也无可奈何。”
李牧失笑,酒意上涌,身体踉跄了一下:“我就怕朱襄也埋怨我。”
韩非再次大惊失色:“将军!你究竟要做、多可怕的事,连朱襄公都会埋怨你!”
李牧笑道:“可怕吗?对我来说不可怕啊。当将军便是如此,领兵便是如此。慈不掌兵,便是如此。”
……
“守住城池一旬。”朱襄拆开信,眉头先舒展,然后紧锁,“一旬后,项燕计谋自解。”
一旬……一旬啊。
朱襄可不相信,一旬后李牧才能出兵援救。
他双手紧紧攥着信纸一角,快把信纸攥破。
朱襄死死盯着信纸上的每一个字,然后闭上双眼,久久不睁开。
他明白了李牧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