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2 / 2)

寡情贝勒 方菲 5493 字 2024-08-08

大伙儿听了全部乱了手脚,人人脸上均是不胜惶恐的神色,倘若皇上的爱女遭到了什么不测,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贝……贝勒爷,您瞧这……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玉瑾冷静的分析道:「血迹量不大,料想没有性命之虞,虽已干涸,但色泽褐中带红,理应不出一天。这东西在哪儿找着的?」

发现之人指着旁边的矮树丛道:「在这儿。」

玉瑾瞧那高度,确实符合十六格格的身高,而不是驾着坐骑的高度;再看看地上血迹,早被众人踩踏得瞧不出所以然。

他放弃了由血迹去寻人。「孩子们脚程不快,应当走不远。这儿谁携了猎犬?」

大伙儿面面相觑。

一人站出来道:「所有的猎犬,都让大阿哥底下的人给携去了。」

玉瑾皱眉,冷声下令,「马上去要个两、三条过来,其他人则在这附近加紧搜寻。」

众人得令后,各自散开,四周再度恢复幽暗宁静。

玉瑾一转头就瞧见祥毓神色苍白,他担忧地道:「怎么了?」

「十六格格……怎会受伤?莫非是碰上了什么危险?」

他霎时明白她是在担心同十六格格一道的儿子,於是上前搂住她道:「即使如此,我瞧这儿没其他血迹,咱们的儿子应平安无事。」

「可我……我害怕……」

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微微颤抖,地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很快就会找着人了,你别担心。」

再一次地,他又怃平了她所有不安,这个时候,无论他们之前有什么过节,她都感谢此刻陪在她身边的不是其他人,而是他。

她退出他的怀抱。「对不起,我没事了,咱们快出发吧。」

她很清楚,自己非振作起来不可,因为他们的儿子就在附近等待着他们!

☆ ☆ ☆ ☆ ☆ ☆

十六格格很快地在一处杂草掩盖的山洞里被寻获。

她的身上有些轻微的刮伤,情绪很不稳,一见众人便哭个不停,幸而在大家的极力安抚下,她终於停止哭泣,累极地沉沉睡去。

然而同她一道被寻获的,却只有卫王府的小爷弘佑一人。

弘佑虽然精神有些不济,身上的伤势也比十六格格更多更重,但他一见忧心忡忡的祥毓,还是摆脱了众人的慰问向她跑来。

「姨娘!」

祥毓蹲下身,轻柔地为他拭去一脸脏污,眉宇间尽是担心。「弘佑,你怎么伤成这模样?」

「姨娘,对不起!」他低着头,强忍了几天的泪水终於流了下来。「额尔真他……」

祥毓手上动作一顿。

「他为了帮我们引开一只大老虎,从昨儿个傍晚就……就和我们走散了。」他呜咽着把话说完。「对……对不起。」

祥毓闻讯呆了半晌,心中的惊惧不断加深,她深深吸了几口气,仍压制不住那股张惶恐惧四散周身,但这一切她又怎能在孩子面前表露出来?弘佑已经够愧疚,她不能再在他身上施加更多压力。

只有玉瑾一人看穿她起伏的情绪波动。

他大步过去拉她站起来,一把将她的脑袋按进怀里,环着她的双臂敏锐地感觉到她娇小的身躯正颤抖不止,他心疼得将她搂得更紧。

「弘佑,你们在哪儿走散的?」他冷静的问道,没有气急败坏。

他指着某一方。「往那儿走约莫三里处,有株腐朽的大木,他往东,我们往西。」他交代得清清楚楚。

「好,你先回行馆。」

「我……我想同你们一道去找他。」他小声哀求道。

「不,你回去,你阿玛、额娘都在等着。」语气不容质疑。

弘佑肩头一缩,震慑於他的威严,不敢再有半句言语。

吩咐众人将他妥善安置好后,玉瑾不再让祥毓独自驾马,将她扶上坐骑后自己坐在后头,命十来个人携着两条猎犬跟上。

「祥毓。」他倾身在她耳盼低声道:「振作点,咱们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可是,怀抱的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禁得起几次这种打击,只知道,倘若额尔真真出了什么差错,她也不活了……

「玉瑾……」一别八年,相逢后她首次直接唤他的名。

「别说!」他低喝,全身紧绷。「一个字也别说!」

她的了无生气让他胆战心惊,她想说的话他更是一个字都不敢听。他很清楚她要说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他怕他若听了,连支撑自己到最后的信念也要全然崩溃。

他从不信神,但此时此刻,倘若上天真的慈悲,请让他们的儿子平安归来吧!

即使要他倾尽所有,他也在所不惜!

☆ ☆ ☆ ☆ ☆ ☆

有了猎犬领路,幸运地,他们很快便找着了额尔真的踪迹,然而,横在他们眼前,挡住他们去路的,是一大片荆枣。

此处荆枣虽矮,范围却相当广,茎干交缠得密密麻麻,连只小鸟儿都不易穿过。

猎犬不住朝埋头狂吠,却没一只敢跨步上前,地上野兽的足迹在此处徘徊几圈就转回头了,显然也没胆闯越,然在那些尖刺上头,却可见到些许额尔真的衣物碎片残留,东一块,西一块地往深处而去。

想来他们的孩子为了躲避野兽,竟无畏那些大大小小的尖刺,下场虽会遍体鳞伤,却可以保住性命。

玉瑾虽然担心,也不禁赞叹儿子的勇气,动手拔出佩刀试图劈开一条道路。

大伙儿见状纷纷上前帮忙,由於个个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不一会儿便辟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径,接着人手一支火把,由玉瑾带头往里头走。

不久,东方天色大白,四周情势的险恶更是清清楚楚的看在众人眼里——在荆枣的尽头,竟是深不见底的断崖。

倘若不是他们先辟出了一条路,倘若此刻不是白天而是黑夜,他们多半也要葬身在这无人知晓的深渊!他们有幸如此,但,额尔真呢?

祥毓一见此景,再也支持不住的软倒在地,她没有痛哭失声,也没有指天咒地,只是两眼失神地望着烟雾弥漫的崖底。

玉瑾见了也是面色惨然,手中佩刀突然沉重得再握不住,当的一声掉落地上,后头人马眼见情况不妙,连忙七手八脚地将两人拉离崖边。

「贝勒爷!贝勒爷!」大伙儿急得围在他身边团团转。「贝勒爷,您振作点!」

玉瑾一掌挥开众人,红着眼吼道:「拿绳索来!」

祥毓缓缓转头望向他。

他的眼里再容不下其他人,他深深地凝视着她,一字一字咬牙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屍。」

众人霎时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要亲身下万丈深渊去寻人!

「贝勒爷,使不得啊!」

「就是!您千金之躯,怎能轻易下去涉险?」

「贝勒爷,您别心急,说不定端王府的小爷压根儿没有来到这儿……」

「贝勒爷……」

「我同你去。」祥毓忽道。

众人脸色更是难看。怎么连二格格也不要命了?

「二格格……」

他们才要上前相劝,有一人跪在崖边,指着下面道:「喂!你们快过来瞧瞧,那是什么?」

所有人全闭上嘴巴,聚集到崖边观看。

天哪!「是端王府的小爷!」

小小的身子刚巧被崖壁上突出的大岩石接个正着,「真是福大命大!」

「额尔真!」祥毓急急叫唤,泪水扑簌簌地流下。「额尔真,你听得到吗?是额娘呀!额尔真!」

「他没有反应。」众人忧心道。

玉瑾此时已搏好了绳索,当下更是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

「啊!贝勒爷!」惊叫声此起彼落。

「当心啊!贝勒爷厂

祥毓忘了流泪,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子就像落石般直直下坠,她的心也像是被无数根细绳紧紧紮住了难以透气,虽然明知道他有绳索缚着,安全无虞,但她不由自主地就是会感到无边的惊惶恐惧。

「玉瑾……」她紧张地看着他,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玉瑾稳稳地落在岩石上,上前抱起毫无反应的额尔真。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抱自己的儿子,没想到竟会是在这样的状况下。

他仔细探了他的呼吸及脉搏,长长地吁了口气,提得老高的心松懈下来。

「他没事。」他仰头朝上面叫道。

大伙儿欣喜若狂,高声欢呼,合力把玉瑾和额尔真拉了上来。

玉瑾双脚一站稳,便抱着额尔真往祥毓大步走去。

「祥毓。」他低唤她的名字,心里满是安慰。

她和他,都在这里,一个不少,他的运气还不算太坏。

祥毓望着他一步步越来越接近,心情激动得无法言语,直到他在她跟前站定,她这才低下头借以掩饰自己真情流露的表情。

他,抱着他们的孩子,好端端地站在她眼前,她还求什么呢?

伸出手万般怜惜地抚摸额尔真满是伤痕的面颊,她又是欣喜,又是爱怜地道:「他为什么昏迷不醒?」

「多半是跌下去时碰着了脑袋,这还要请大夫替他仔细瞧瞧。」

祥毓点点头,抬眼朝他道:「谢谢你。」

他咧嘴一笑,低柔地说:「跟我毋需言谢。」连日来的忧虑与焦心已在这一瞬间消失於无形。

祥毓垂下头,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额尔真。

玉瑾本想再跟她说些什么,有人上前道:「贝勒爷,咱们还是快些回去,以免皇上担心。」

玉瑾颔首,带着众人走出荆枣,回到原本停放马儿的地方。他才要开口示意祥毓与他共乘一骑,祥毓却自己先骑上了别匹马儿。

他一愣,转念一想也是,他抱着额尔真,的确有些不便。

一行人回到行馆,远远便受到盛大的夹道欢迎,玉瑾飞身下马,将额尔真交给下人抱进馆里,回头正想找祥毓,赫然发现霍不驹也在人群之中,正站在端王爷的身边。

他陡地止住步伐,眼见他俩走向祥毓,之后与众家仆簇拥着祥毓进行馆,他面色一沉,随手拉了个奴仆冷声问道:「那个男的。」他以下巴指了指霍不驹。「什么时候来的?」

「他?两天前就到了呀!贝勒爷没瞧见他吗?」

他来了两天?玉瑾咬牙道:「我没瞧见。」

奴仆噢了声,点了点头。「也是,他一来便跟着王爷寻人去了,几乎没回过行馆,也难怪您不知道。」

他来做什么?非亲非故的,又是个汉人,竟还跟着端王爷一道!玉瑾眉头蹙得死紧。他似乎小看了他在端王府里的份量。

「没事了,你下去吧。」

奴仆朝他行了个礼,便匆匆退下去忙自己的事。

玉瑾站在原地望着霍不驹的背影,眉头深锁。

「怎么?不进去瞧你儿子?」敏色突然从他背后出现。

玉瑾瞄『了他一眼,看见他正好奇地盯着霍不驹,他冷声道:「瞧什么?还不快进去!」

「哟!火气这么大。」

玉瑾不理他,迳自走进行馆。

其实那姓霍的来与不来,他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会令他如此不是滋味的是,祥毓竟就这样随他们一道进行馆,连瞥他一眼也不曾。

是她有所顾忌,还是当真不把他放在心上?所以孩子找着了,翻脸就不认人?

这念头让他的心情益发沉郁,但转念一想,她也可能只是因为担心孩子,才急於进馆。如此一来,他又放宽了心。

反正,不管怎么样,目前还是他的宝贝儿子比较要紧,其他那些闲杂琐碎的事情,还是等他养足了精神再来思考要怎么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