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人人当做的偶像的张斯同此刻却像是牵着他自己偶像的状态,这如何让旁观的人不震惊!
此人是谁?
这是所有人第一个涌上的念头。
要知道,张斯同从不趋炎附势,皇子他都不会给这么大的尊重的,现在一个大理寺的年轻人却能得到这般看重。
不能否认,在场的读书人不李姐。
很不李姐!!
场面自然就窃窃私语的喧闹起来。
“这人是谁?”
“不认识。”
“有认识的嘛?”
“难道是他就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位大理寺黄司司长余干?”
一说起余干两个字,所有人先是一怔,然后声音就更热烈起来。
“他就是余干?”疑惑的声音。
“这么年轻!假的吧!”震惊的声音。
“哪个余干?等等,那个安能摧眉折腰的余干?”同样震惊的声音。
“看他袖口的标志,就是大理寺的司长。还能得到张博士这般看重,定然是他。”笃定的声音。
“真的假的,世上真有这样文武双全的人?”
“这比白少卿当年还威风吧,怎么大理寺尽出这种文武双全的人。”
“他什么家世?是不是哪个大家族的嫡子?”
“你说话怎么这么酸。”
“你不酸?”
“有点。”
“听说就是普通人家出声。”
“什么啊,不行,我不信他真的有这么高的诗词造诣,诸君等会可愿意试试他的斤两?”
“你上?”
“满场寒窗苦读之辈,竟无一人敢上?真是羞与为伍!”
“你话多,就你上了。”
余干自然不会分神去听这些读书人对自己各种的常态话的言论,这种入了人群就成为焦点这件事,从入大理寺之后,余干就已经开始绝对适应了。
索然无味了属於是。
很快,余干就被带到这些老帮菜跟前,张斯同的声音很是清朗的说着,“这位就是我一直对你们说的余干余小友了。”
老帮菜就是老帮菜,这些个读书人倒是看着都没有孤傲之辈,听完张斯同的解释,纷纷朝余干露着和善的笑意。
余干当然拎得清,这些人纯粹就是看在张斯同的面子上。
他不是小白,知道才华这种东西单出是屁用没有,得配合着一定的社会地位,那才能变成王炸。
余干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他目前的地位在这些人中其实不算什么,驸马都尉这种半点实权没有的身份更是没什么用。
虽然表现上的工程很到位,但是真正的权贵是不可能心底里很重视驸马的。
再加上家世不行,人又年轻,就更不可能融入他们的圈子里去的。
余干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还是笑着朝他们作揖问好,“见过诸位大家,多有叨扰。”
“余司长,好久不见,老夫也是最近才听说你的风流文名的。早些告诉老夫,当时就和你把酒言欢了。”一边的魏钦黎主动的朝余干搭话,笑脸吟吟的捋着自己的胡须。
“魏公说笑了,在下何德何能。”余干歉然一笑,然后再抱拳道,“那小子就先下去了,等会再来冒昧打扰。
我得先去看花魁选举去了。毕竟年轻,还没见过这么盛大的场面。”
张斯同一怔,正欲开口挽留的时候,余光看到自己的这些好友,话就堵在了喉咙,最后只是点着头,“行,年轻人喜欢热闹倒是正常,等会我再喊你便是。”
他张斯同虽然一心只读圣贤之书,但是该有的处世之道还是有的,方才看见余干属於激动了,少了一些具体的考量。
以余干现在飘忽不定的身份定位,这个点就突兀的拉过来见这些太安文坛久负盛名的大家确实不太妥当。
而且周围还有那么多读书人在看着,贸然让余干现在就跟他们同桌,对谁都不好,尤其是对余干,可以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确实欠妥当。
想清楚这些,张斯同心里微微一叹,我辈读书人又如何能做到真正的恣意洒脱,或许这也是诗词没落的最大原因吧。
连心里的纯粹都保持不住,又何谈这些慷慨激昂的诗词大道。
看着余干的笑容,张斯同更是感慨对方的少年老成以及那玲珑的心思。
“在下就先告辞了。”余干再次作揖,然后便转身离去。
说实话,余干的这次轻进轻出,让这些个老帮菜刮目相看了。这么年少得体的年轻人可不多见。
但是他们自然也不会表态什么,只是脑子里感慨一下后便丢到一边继续聊起属於他们自己圈子里的风花雪月。
离开这张方桌,余干没有漫无目的的乱逛,而是目标清晰的朝左侧围栏处走去。
自己的大舅哥李简就站在那里笑容揶揄的看着自己。
天子的那些皇子里有两位算是玩的比较嗨的,一位是代王李简,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这种文人聚会也是常去。
一位就是景王李钦,不过,他多是举办各种文人聚会,对玩乐这些事看着倒像是兴趣不大的样子。
余干对此没少腹诽过,这位长相酷似他母亲薛贵妃的景王殿下,长的就是一副小受的样子。
他今天也来,和李简泾渭分明的站在对侧,此刻并未朝自己这边看着。
“见过代王。”余干走到对方身侧,作揖笑道。
“跟我还客气什么?”李简做不悦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余大才子你说是吗。”
余干直接摇头说道,“莪这大老粗不算才子,我对才子这个名号不感兴趣,殿下喊我猛男我说不定还更开心一些。”
说着,余干视线四处扫了一下,“今天殿下就自己来嘛。”
“朋友倒是有几个。”李简笑道,“但是你也知道,能被邀请到张博士这个文会的皇子不多。
我是因为长期泡在这种场合才会来这边的,其他的兄弟叔伯有来的话也都是自己包条花船,不会来这,跟形象不符合。”
“我懂,人设是吧。”余干笑道。
“人设?”李简先是不解的怔了一下,而后细细想着这才爽朗笑着,“你这个词倒是非常新颖有趣。
设定这个词从来只是针对事物来讲的,挂在人身上竟然也有那么些意思。我的人设就是个好吃喝玩乐的小王爷,嗯,不错不错。”
李简说完自己又指着李钦说道,“景王这人硬生生的给自己套了一个风流才子的人设,要我说,他给你提鞋都不配。”
面对李简的狂言,余干只能无奈苦笑。
自从自己和李念香成婚之后,自己的这位大舅子早就在自己面前没了包袱。私下里就自己两人的时候,很多事情就不再避讳了。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要是传到人景王的耳中,那少不得一阵鸡飞狗跳。
不过也能看出,韦贵妃和薛贵妃这两人上辈的恩怨很清晰的传了下来,导致着李简和李钦两人极为不对付。
“上次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李简眯着眼继续说道,“这位景王殿下邀请你和文安去那什么文会。
这件事算是我们连累你了。”
“殿下这说的哪里话,我和文安是夫妻,又何谈连累这种事。”余干一脸正气的说着。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李简再次爽朗的笑了起来,轻轻的拍着余干的肩膀,“不过你的那句词极为解气。
听说这段时间,那位景王殿下都快要把他的王府砸了个稀巴烂。
就因为你的那句话,他就成了漩涡中心的那位权贵,背后的言论可想而知。
这事父皇也知道,还笑骂景王他有眼无珠。
我现在算是真的体会到了你们读书人嘴皮子能杀人这句话,小小一句诗词的威力就如此凶猛。硬生生的把景王打造了十几年的人设给轰的支离破碎。
单就这件事,我可是极为钦佩你的。”
听着这李简对人设这个词活学活用的调侃,余干再次无语下来,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这位温醇的大舅哥竟然也有这样毒舌的一面。
“殿下慎言,这里毕竟人多,被有心人听到不太好。”余干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李简轻轻的点了下头,继续道,“不过,这件事,那景王必定会记恨於你,你要多注意。有什么麻烦尽管跟我开口便是,都是一家人,千万别不好意思或者客气。”
“好的。”余干笑着点着头。
这时,李简突然压低了声音的看着余干道,“这几天听说你都在朱宸的驿站待着,怎么回事?”
余干直接将因果关系简单的陈述了一下。
李简这才缓和下神情,说道,“这件事你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南阳王世子毕竟身份特殊,别的不说,太安城的文武百官可是没一个敢跟他私下里接触的。
因为你现在就陪着这位世子,朝里不少人肯定都会盯着你的。
还有我听说那位朱宸来的时候,当时张相亲自去了一趟,是不是?”
“是的。”余干点着头。
李简感慨一声,“我听母妃说,第二日退朝之后张相就被父皇喊到御书房,足足待了有小半个时辰。
这其中的重要性你务必清楚。做好本职工作就成,切莫和这位朱宸牵连太深,否则你会很被动的。”
“多谢殿下提醒,我会的。”余干笑着点了下头。
这件事所带来的他自然很清楚,所以这几天陪同朱宸的时候余干基本都是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其中的分寸拿捏他还是相当到位的。
只做自己大理寺身份分内的事情,其他一概不管。
“多的我也不用说,以你的机敏我还是非常放心的。”李简轻轻一笑,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
“殿下,这花魁选举什么时候开始啊?”余干指着前面那江面上飘着的大舞台问了一句。
“估计还得要会时间。”李简抬头看着天上说着,“等月亮最圆的时候,就会开始选举这花魁了。”
解释完后,李简轻轻的碰了下余干的胳膊,揶揄道,“怎么,你喜欢上哪位要选花魁的小娘子了?”
“我对文安一心一意。”余干直接正气凛然起来,坚定道,“我只是好奇,毕竟之前没见过,单纯的好奇,没有别的任何意思。”
“行了,就咱两在就别装了。”李简直接摆手道,“大丈夫出来寻些风流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你要真是和花魁有什么风流佳事,那就是美谈,文安不会说什么的,只会与有荣焉。”
余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用全是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大舅哥。
突然的,余干觉得李简在钓鱼。
他想起上去韦贵妃用什么教学自己周公之道为由,硬是让两个技术娴熟的宫女来教导自己,还好自己聪明,识破了那次钓鱼行为。
所以,现在余干非常有理由怀疑这李简也是抱着这种心理问话,一旦自己表现出欣然的样子,那就掉坑里了。
这母子两人心眼加起来能有八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