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得韩柏之名,真是晴天霹雳。齐齐色变。反而听不清楚最后那几句话。
闭目养神的五小姐韩宁芷猛然惊起,脸无血色,颤声叫道:「小柏又来索命了!」云清听得浑身一震,望向马峻声。
马峻声避开她锐利的眼光,拔剑而起,沉声道:「让我去看看谁在装神弄鬼?」
二小姐慧芷低声安慰宁芷道:「不像小柏的声音。」
「砰!」厅门打开,一名形相恢宏的年青男子气急败坏冲了进来,唇角仍带着血污。当然是被里赤媚得无路可逃的韩柏。
众人愕然望向他。
云清当然认得他,又曾听过范良极唤他作柏儿,但却从没把他联想到韩府凶案那「韩柏」的身上,只知他武功高强之极,如此怆惶奔来,自是大大不妥。双光刃立时来到手里,飘身而起,准备应变,不知如何,对这韩柏她心中竟泛起了亲切的感觉。
韩希武这些日来早蹩了满肚子闷气,见云清一副战斗样儿,私心窃喜,连忙提起放在一旁的长戟,由左侧向韩柏攻去。
韩天德长身而起。摆开架势,准备应忖这不速之客,韩希文也连忙找出剑来,护在三位妹之前,严阵以待。
韩柏一见韩天德,早忘了对方不认得自己,大叫道:「老爷本好了:快唤八派的人来!」又同云清嚷道:「云清那……噢:不!」这时韩希武的长戟攻至。
韩柏看也不看,伸手一拨一拖,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扯来,韩希武身不由己,跄踉往韩柏身后跌去,长戟刚好迎向一道鬼魅般闪入厅内的影子去。
韩宁芷瞪着韩柏,全身发抖尖叫:「真是小柏……我认得他说话的声音,鬼!」众人里以云清武功最高,眼力亦见最高明,一见里赤媚闪电般的身法,便知要糟,娇叱一声,越过韩柏,往里赤媚攻去,希望可以救回韩希武。
众人都以为她要对付韩柏,岂知却是攻向跟着追来的另一人,一时都弄糊涂了。
这时韩希武的长戟眼看要刺中里赤媚。
里赤媚亦像韩柏那样,眼尾也不扫韩希武一眼,劈手执着戟头,像扔废纸般随手向后抛去。
韩希武刚给韩柏扯得只剩三魂却不见了七魄,现在又再给人抓着兵器,那还不学乖了,急忙松手,岂知戟身传来一股奇怪的黏力,使他欲放手也不能,眼前一花,给人转了出厅外,跌个七荤八素,今趟也不知自己是走了什么霉运。
云清的双光刃,一上一下,分取里赤媚的喉结和榴中两大穴。
里赤媚一声长笑,奇异地闪了一闪,不但让云清凌厉的双光刃完全刺空,还避过了云清,到了她身后,一掌拍向韩拍的背心。
韩柏见厅内除云清外,再无某他高手,心知要糟,同时也因引狼入室后悔万分。高呼道:「老爷小姐快逃!」反手一拳迎向里赤媚的掌。
「蓬!」韩柏凌空飞跌,来到另一边大厅通往后院的大门旁。这次他用了卸劲,虽整条手臂痛楚不堪,却没有受到更严重的内伤。
马峻声和韩天德同声大喝,一剑双掌,齐往里赤媚攻去,云清这时又回过双光刃来,由后方配合着两人夹击这不可一世的蒙古高手。
直到这刻,众人仍不知里赤媚是谁,就这样糊里糊涂动上了手。
韩柏咬牙大叫道:「冤有头债有主,里赤媚你要杀我便跟来。」撞门而去。
众人听得里赤媚之名,无不色变。
里赤媚怒喝一声「滚开」,化出千百重掌影,云清、马峻声和韩天德三人有若触电,抛跌开去,看似凌厉的攻势完全瓦解冰消。
其它人眼前一花,里赤媚便消失不见,骇然下脸脸相觑。
韩柏刚掠进内院,里赤媚从后追至。
韩柏知道逃也逃不得多远,把心一横,移往练武场内,向着武庳大门扑去。
里赤媚如影附形,蓦地增速,刹那间追到他身后两丈处,凌空一指戮去。
韩柏离地腾升,避过可洞穿将壁的指风,「砰」一声以肩头撞断门锁,贴着门楣滚进武库里去。
里赤媚冷哼一声,旋风般抢进去,才越过门槛,眼前精光一片,寒锋扑脸而来,他不慌不忙,一指弹出,岂知刀光再闪,还改变了角度,往他下腹削来。
里赤媚心中一檩,暗忖这是什么兵器,如此凌厉,翻身跃起,越过韩柏头顶时,右手五指箕张,抓向韩柏的天灵盖。
韩柏哈哈一笑,微一蹲低。手中利刃往上挑去刀气大盛,呼啸声响彻武库。
「叮!」里赤媚化抓为叩,曲指在刀尖处。
韩柚闷哼一声,翻倒地上,手一挥,断了刀尖的东洋刀化作一道电芒,脱手向掠往武库中心处的里赤媚射去。
里赤媚后脚一伸,飞东洋刀,落到地上时,韩柏又从兵器架上拿起一把大关刀,摆开架势,遥指着他。
里赤媚缓缓转身,含笑道:「韩兄似乎突然回复了信心,不知是何缘故?」
韩柏仰天一笑,道:「斗不赢.不过一死,有什么大不了,只是想不到我和方夜羽黎明前武库之会,竟换了你来,看刀!」里赤媚嘴角微带冷笑,看着韩柏按着奇怪的步法,大关刀亦不断改变着角度,向着自己攻过来。心中一栗.这韩柏就像变了另外一个人那样。难道黎明前的一刻,真也是他的最佳时刻?
秦梦瑶叫了声「失陪了」,身法由慢转快,倏忽间迫至吃了暗亏的苦别行身前,手撮成剑,往苦别行刺去。
苦别行厉啸一声,无奈下双手一送,铁钵再从怀里旋飞出来,化作一连串光影,迎向秦梦瑶以手代剑的一击,同时往后疾退。
其它三僧见状知道不妙,分由三方赶来。施以援手,容白正雅的距离最远。但他手中珠串扬起。五粒佛珠射了出来,分取秦梦瑶背上五处大穴,却是后发先至。
秦梦瑶娇叱一声,左右掌尖发出「嗤嗤」气劲.不攻向苦别行,而向由左右两方攻来的哈赤知间和宁尔芝兰刺去,同时腾身而起,避过后面袭来的佛珠,右足点在铁钵的中心处。铁钵去势与高度竟无丝毫变,带着秦梦瑶斜飞往容白正雅头项的上空,直与云而去的仙子无异。
三僧都以为她必是乘势追击苦别行,以攻破苦别行那一方的封锁,岂知她忽然借飞钵改变了方向,一呆下秦梦瑶来到了容白正雅的后上方。
容白正雅怒哼一声,手上珠串化作点点寒光,往秦梦瑶上去。
秦梦瑶娇笑道:「还你托钵!」脚下微一用力,铁钵旋下,削往容白正雅的脸门,人却翔飞开去,没进暗点里。
容白正雅最接近秦梦瑶,本欲追截,但铁钵削来,惟有一手接过,这时秦梦瑶早消失得影踪全无。
其它二僧赶到他身旁,都是脸色阴沉。
亦知闲沉声道:「此女一日不除,我们南北藏武林,休想再抬起头来做人。」
里赤媚两手探出,一把捏着韩柏怒涛击岸般劈过来的关刀,手法之准。
胆量之大,可令任何人瞪目结舌。
韩柏却不慌不忙,趁里赤媚借着关刀吐出内劲前,转着旋了开去,再回来时,手中拿了枝长达丈半的方天画戟,他就算闭上眼睛,也知道每件兵器放的位置,要那件兵器,便那件兵器。
里赤媚用力一拗,「啪」一声,关刀的身立时折断,随手抛开。
韩柏豪气狂涌,感到痛快之极,身上伤势像差不多全好了似的,两手一颤,戟影漫天涌出,刺挥劈戮,眨眼间将里赤媚困在戟影里。
里赤媚吃亏在刚才见韩柏关刀使得大开大阖.以为对方运起重兵器来,走的亦必是这种路子,由於心有定见,加上这韩府终是八派之地,心切速投速决,所以一出手,便以硬制硬,以强攻强,岂知韩柏戟法一变,既凌厉无比,但又是细密如绵,将戟性发挥至极限,比之韩希武真有天坏之别。
里赤媚挡了十七击后,才找到一线空隙,掌背扫在戟身处。
「啪!」方天寿戟应声折断。
里赤媚心想这次还不取你韩柏狗命,正要仗着魅变之术,抢入韩柏中门,於敌致命一击。
韩柏脸上露出个神秘微笑,手一扬,十多个铁弹,由怀里掏出来,连里赤媚的眼力也不知他何时取得了暗器。
里赤媚左右摇闪,十指屈弹。挡开把去路完全封锁的暗器时,韩柏横移往武库右侧,探手从墙上取下一盾一刀,狂喝一声,又再攻来,竟是愈战愈勇,毫无怯意。
里赤媚心叫不好,高手争战之道,最紧要在於料敌机先,可是这韩柏上承赤尊信精通天下各类兵器的本领,每拿起一样兵器,便能将武器的特性发挥出来,而当他把握到对方的路子时,韩柏早换了另一种武器,这种打法。可能很有趣,但却绝不适合在这随时有八派的人到来干预的时刻。
韩柏猛虎般攻至,盾牌底锋利的边缘横削下阴,劲风狂扑而来。
里赤媚哈哈一笑,用脚挑起身旁一个放满了兵器的兵器架,十多件兵器连着铁架泰山盖顶般往韩柏压去。
韩柏怒叱一声。横移一旁,将另一个兵器架撞跌地上。
里赤媚又挑起另一个兵器架往韩柏压去,两手更左右开弓,不断拔出各种不同兵器,往韩柏掷去,每一掷都贯满真劲。
一时间武库内混乱至极点,韩柏运盾挥刀、一边将掷来的兵器挡格挑飞,一边又要避开压来的兵器架。金属撞击声和兵器铁架掉在地上的声音,不绝於耳,有如将漫天雷暴.搬到了这武库之内。
韩柏心中叫苦,也不知挡了对方多少「明器」,「当」一声大震.精铁打造的盾牌终片片碎裂,正要运刀挑开对方挪来的一柄大斧,才发觉大刀亦只剩下了半截。
这时武库内没有一个兵器架仍是竖立着的,兵器倒满一地,现出武库那庞大的空间来。韩柏抛开断刀,一手接着大斧,旋了一个转,化去斧身带着的狂猛劲道,再转回来,还对着里赤媚。
里赤媚并非要给韩柏喘息的机会,而是刚才那种打法,最损耗真元,故不得不用点时间凝聚真气,才能再出手。
韩柏眼耳口鼻全渗出了鲜血,形状可怖之极,但眼神仍然坚定,完全是一副拚死力战的气概。
两人交手至今,全是以快打快,别人要长时间才能完成的连串动作,他们却是在刹那间完成,所以由武库内交手开始,到了这刻,绝不会超过一盏热茶的工夫,由此亦可知战况的惨烈凶险。
韩柏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不能再撑多人,脑筋一转,提着兵器退往后墙。
气机感应下,里赤媚怒鹰扰免般飞掠过来,双掌全力猛击韩柏。
劲风满库。
韩柏在对方惊人的气动下,连呼吸也有困难,抛开大斧,往前滚去,顺手执着地上一枝长枪,往上挑去。
里赤媚一声长笑,空中一个翻滚,踢在枪尖上,一指隔空往韩柏右眼戳去,劲气破空,发出嗤嗤嘶叫。
长枪荡开,韩柏滚往一侧,避还过指风.跳起来时,手上多了个流星,一扬手。向着扑来的里赤媚迎头撞去。
里赤媚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光。」竟侧身以肩头撞在流星上,同时欺入韩柏空门大开的中路,一掌拍出,心想今次若让你有机会再拿起另一件武器,我里赤媚三个字真要倒转来为才成。
韩柏大叫道:「来得好!」觑准来势.猛一转身,弓起背脊。
里赤媚心叫不妥,掌巳印实韩柏背上,触掌处软软柔柔,原来竟是印在韩柏用手掌贴在背都的护体软甲上。
软甲碎裂。
韩柏喷出今晚的第三口血。但后脚一伸,正击在里赤媚小肮处。
里赤媚跄踉后退,嘴角溢出血丝,交手至今,他还是首次中招。
韩柏乘着掌势,借力往武库的后门飞掠过去。
里赤媚眼中闪过骇人的杀机,抹去嘴角血清,双足一屈一弹,箭矢离弦般往韩柏射去,此人城府极深,直到这刻,才动了真怒。
离开后门,是韩家的后花园,也是货仓和马庳的所在处。
里赤媚那全力一掌,虽说被软甲化去了大半力道,仍是非同小可,韩柏伤上加伤,知道自己若再如此舍命狂奔,不出百步必吐血倒地。
人声这时由武库另一方传来,可惜却是远水难救近火。
天色微明下,后花园的景像是如此地亲切和熟悉。
身后衣袂破风声紧迫而来。
韩柏心中早有定计,嘬唇尖啸。
一声马嘶,接着是木栏折断的声音,一道灰影,由马庳飞窜出来。
韩柏大喜,赶上连浪翻云也要称赞的良驹灰儿,跃上马背,大叫道:「灰儿呀:救我!」里赤媚扑至,一掌往灰儿凌空声去。
韩柏大惊下一抽马鞭叫道:「快跳!」灰儿像有灵性般原地跃起.落到地上时,放开四蹄。朝后花园的大后门箭般射去,倏地将与里赤媚的距离拉远了二十多步。
里赤媚想不到这灰马如此神骏,竟能突然发力,虽是这样.但以他的魅变身法.绝对有把握在百丈之内追上这负着韩柏的健马。
「砰!」韩柏发出一道劈空掌力,撞木栏门闩,再吐出一小口血.伏在灰儿背上破门而出.转入长街。
灰儿仰天一阵嘶叫,兴奋万状,放开四蹄,往长街另一端窜去。
里赤媚亦将身法展至极尽,追了出来,速度果胜过灰儿少许,逐渐追上。
韩柏回头望去,骇然发觉里赤媚追至十丈之内,连忙叫道:「灰儿:快点呀!」灰儿直喷白气,但已无法再加速。
里赤媚又赶近了两丈,鬼魅般往韩柏和灰儿掠去。
日出黄昏暗寂静的长街,充塞着急剧的马蹄声。
里赤媚右手暗聚功力,准备再迫前一丈。立施辣手,只要击毙这灰马,韩柏除了束手待毙外。还能斡什么?
就在这千钩一发的时刻,一道惊人剑气发自街旁左方的屋顶上,破空而下,笼罩着里赤媚上方所有空间。
即管以里赤媚之能,也不得不煞止前冲之势,提掌迎去。
蹄声远去,只是这一瞬间,灰儿早背着韩柏,切入另一条长街,消失在转角处。
「蓬!」掌剑交击。
里赤媚全身一震。对方又飘飞而起,落在街心,挡着了去路,姿态美妙非凡。
原来是刚脱出重围的秦梦瑶。
里赤媚知道暂时难以再追赶韩柏,不过却并不担心,因为他们早出动了所有人手,封锁了往城外去的所有要道和出口,只要韩柏还留在城里,休想逃过他们的手底下。
他乃提得起放得下的人,抛开韩柏的事不去想。眼光落到秦梦瑶手持的古剑上。知道秦梦瑶到过何旗扬处,取回古剑,当然也见到了何旗扬的身。
里亦媚微微一笑道:「梦瑶小姐,今晚与青藏四密之战,当使小姐扬威中外,留下美名。」
秦梦瑶回剑鞘内,亭亭而立,淡淡道:「尝间魅变之术,威慑域外,今日一见,果是名不虚传。」
里赤媚柔声道:「看到梦瑶小姐还剑鞘内,里某也不由松了一口气,只不知里某现在若要离去,梦瑶小姐是否会剑再出鞘?」
秦梦瑶留心打量这充满邪异魅力,同时具备了吸引男性和女性条件的蒙古高手,点头道:「你既能指使青藏四密把我留住一炷香的时间,梦瑶怎可不作回报?」
里赤媚暗察韩柏那一脚造成的伤势,知道现在实不宜与秦梦瑶这类深不可测的高手硬来,当机立断道:「好:那我便答应梦瑶小姐在一个时辰内,完全不理会韩柏,如此里某便不须与小姐兵刀相见了。」
秦梦瑶心中一檩,在某一个角度看,里赤媚实在比庞斑更可怕。因为里赤媚正是那种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枭雄性格,像现在当他计算过不宜动手,便什么也可以抛在一旁。
秦梦瑶轻叹道:「里老师请吧!」里赤媚拱手为礼。腾身而起,疾掠而去。
一道人影落在秦梦瑶身旁,原来是白衣如云的不舍。
秦梦瑶道:「他发觉了大师在旁窥视。」
不舍脸色凝重道:「只看他走时所挑的方向,刚好是和我的位置成一直线的反方向,便可知瞒不过他,可恨我们不能不顾师门令,联手对付他,否则可断去方夜羽右臂。」
秦梦瑶摇头道:「凭他的魅变身法,他若打定主意要逃走,我们恐亦拦他不住。」
不舍抬头仰望天色,道:「天亮了:他们也该快来了。」
风行烈和谷倩莲两人来到岸边的房舍顶上,躲在暗处,往外观看。
码头处灯火通明,除刁项等一众魅影剑派高手外.还有十多名陌生男子其中一个赫然是脸色苍白,包紮着伤口的「白发」柳摇技。
比倩莲在风行烈耳旁道:「看:刁辟情那死鬼果真给白发鬼治好了。」
风行烈不知谁才是刁辟情,经谷倩莲括点后,才把站在刁项旁的青脸男子认出来,火光里刁辟情脸色阴沉之极,两眼凶光闪闪。
刁家的大船泊在岸旁,黑沉沉的只有主舱和船首亮着了照明的风灯。
比倩莲又道:「他们呆在那里干什么,为何还不来捉我们?」
风行烈给她如兰之气喷得耳朵痒痒的,但又有另一番亲切舒服的滋味.也将嘴巴凑到她耳旁道:「为何不见那刁夫人和南婆?难道仍在船上?」
比倩莲娇厅一颤,在风行烈耳旁道:「原来耳朵会这么痒的,真好玩.」如此亲热话儿,出自这娇灵俏皮的美女之口.风行烈心中一荡,差点便想亲她一口,但想到大敌当前,连忙压下绮念,低呼道:「看:」谷倩莲的心神集中在风行烈身上,茫然道:「看什么?」
风行烈道:「有五艘大船正在驶来。」
比倩莲运足目力,往江上望去,暗沉沉的江上果有数十点灯火在远方移动着,却分辨不出是多少艘船。
风行烈的手又按在她背上,输入功力。
比倩莲舒服得「依唔」一声,才往江上再望去,这次果然看到驶来的是五艘三桅的大风帆,一震道:「雏怪他们点亮了这么多火把,原来是等船到,噢:不好:难道是用来进攻双修府的船队?」
风行烈并不答她,轻呼道:「看:那刁夫人和南婆下船了。」
不用风行烈提醒,谷倩莲也看到她们正从踏板由船上缓缓走下码头,直到这刻,她仍很难相信这刁夫人是个比刁项更厉害的高手。
风行烈道:「谷小姐:有没有兴趣趁天亮前,到江里玩耍一番?」
比倩莲一呆道:「你……你难道想……」
风行烈点头道:「不管对方来的是什么人,总不会是善男信女,一到天亮便会开始搜捕我们,你欢喜做猫还是做耗子?」
比倩莲轻轻应道:「希望江水不是太冷就好了。」
韩柏策着灰儿,在大街狂奔着,迷糊间也不知走了多远。
马后风声再起。
韩柏心叫完了,一个飞身翻落马背,厉叫道:「灰儿快逃命!」双脚一软,便倒地上。灰儿一声悲啸,双蹄扬起,吐着白沫,又跑了回来。
韩柏坐了起来,一个人影闪到眼前,喝道:「没有我的逃走本领,便不要学人家偷东西,弄成这一副样子。」
韩柏大喜抬头,原来是范良极。
范良极看到他满脸血污的样子,吓了一跳,怒道:「谁把你弄成那样子,告诉我,待我为你讨回公道。」
这时灰」走到韩柏身旁,将头亲热地塞在韩柏怀里,不住低嘶。
韩柏按着灰儿马显,借力站了起来,爱地拍着灰儿,喘息着道:「是里赤媚。你将就点看看要怎样教训教训他!」范良极脸色一变,咕哝数声,将要为韩柏讨回公道一事强塞了回去,回头看看清晨前的长街一眼,道:「快随我来!」韩柏牵着灰儿跟着他转入横巷,依他之言左转右走,范良极还不时窜高跃低,看看有没有人跟踪,走了好一会后,到了一处林木婆娑的地方,里面原来有一座精致的房舍。
「呀!」门推了开来,柔柔一脸惊喜,冲了出来,见到韩柏不似人形的样子,眼夺眶而出,正要扑入韩柏怀内,给范良极一把扯着,道:「小妹你若撞多他一下,保让他会四分五裂,变作十多块臭肉。」
韩柏愕然道:「你叫她作什么?」
柔柔含羞道:「范大哥认了我作他的义妹,我本想待你回来先问过你,但范大哥说……范大哥说……」
范良极道:「我说你死了出去,不知是否还有命死回来,怎么样:怕什么说给他听!」一副寻故闹事的恶样儿。
韩柏道:「我不是反对这个,只是认为你应认她作义孙女。又或义曾孙女才较适合,哈……呀!」才笑了两声,胸腹处像给什么硬物重重捣了一下,痛得冷汗也冒了出来,脸上连一点血色亦没有了。
柔柔惶急万分,扶着他泪水直流道:「谁把你伤成那样子,范大哥?怎么办才好呢?」范良极由怀里掏出那瓶仍有大半剩下的复禅膏,无限惋惜地道:「唉!又要糟蹋这救命的灵药,快张开口来。」
韩柏张开了口。
范良极手按在瓶盖上。却不披开来,冷冷道:「又不知自己道行未够,明知方夜羽不会放过你,还四处乱闯……」
柔柔知他骂起人来,休想在短时间内停止,哀求道:「范大哥!」范良极怒哼一声,拔开瓶盖,将剩下的复宵一股脑儿全倒进韩柏张开待哺的大口里,清香盈室。
韩柏感到一股冰寒,未到腹里,在咽喉化开,变作无数寒气,透入奇经八脉之内,舒服之极,打了个呵欠,道:「我想睡上一觉!」范良极喝道:「你想死便睡吧: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站在这里运气疗伤,一是倒塞在茅厕内睡觉,你选那样?」
韩柏知他余怒未消,乖乖闭上眼睛。凝神运气,不一会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范良极眼中闪过惊异的神色,愕然道:「看来这小子的功力又增进了不少。」转向柔柔道:「小妹进去拣件较醒神的高丽戏服,好让这小子待会演一台好戏给我们看,还要一盘热水给他梳洗。我不想堂堂武昌府的府台大人,要被迫嗅他发出来的臭气。」
柔柔走了两步,停了下来,低问道:「这办法真行得通吗?」
范良极走到柔柔身旁,轻轻拍了她香肩两下,爱怜地道:「不用怕,万事有你范大哥顶着,文的不成,便来武的。这家伙今趟能从里赤媚的手底下逃了出来,也不知行了多么大的好运,下次是否还有这种运道,我实在非常怀疑,所以我们不能不押他一注,只有我这没有人能想出来的方法,才有希望使我们安然逃出武昌城去。」
卯时末。
谢峰坐在醉仙楼楼上临街的一桌,默默喝着间茶,陪着他的还有长白的另两名种子高手「十字斧」鸿达才和「铁柔拂」郑卿娇。
他们是第一批进来喝早茶的客人,十多张台子,到现在仍只有疏疏落落约五、六个茶客,每个人都是悠闲自在,好像好几年也没有干过任何正事的样子。
一名伙记捧着糕点.过来叫卖,给谢峰寒光闪闪的锐目一瞪,吓得立时走了开去,连叫卖的声音也低弱了下来。
鸿达才在旁低声道:「师兄:假设不舍不肯将马小贼交出来,我们是否真要翻脸动手?」
谢峰知道那晚庞斑点在鸿达才头上那一脚,把这师弟的想法改变了很多,不禁更痛恨不舍的攻於心计,巧妙地旧造出大敌当前的气氛,使八派大多数人都禁不住希望团结,而不是分裂。难道自已的儿子便要如此枉死不成?
不!绝不!
郑卿娇接口道:「翻脸动手并不是办法,若不舍决意护短.我们就将整件事摆上十二元老会的桌上,由他们评个公道。」
谢峰冷哼道:「十二元老会少林占了三席,我们只有两席,若这事拿到元老会去决定,我们岂非要任人宰割吗?」心想,看来这师弟师妹早私下商量过了,否则怎会如此口径一致。
鸿达才和郑卿娇还想说话,一名长白的弟子来到桌旁,施礼后坐下低声道:「昨晚武昌城发生了两件大事,不但有人硬闯韩府。连何旗扬也在家中给人宰掉了。」
鸿郑两人失声道:「什么?」
谢峰最是冷静,双目精芒闪过。沉声道:「详细道来!」那弟子道:「据我们在官府的人放出来的消息说,打斗发生在下半夜,住在那里的人都不敢走出来看,到天亮时,才发觉何旗扬伏后园里.围墙还破了个人形大洞。」接着把声音压得更低道:「何旗扬身全无伤痕,看来是给一阴柔之极的掌力所伤,且是一击致命,连挣扎的痕迹也没有。.」谢峰听得脸色戏变,沉吟一会后,问道:「韩府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事?有不舍在,谁敢到那里去撒野?」
弟子道:「据我们收买了的韩府下人说,事情更是奇怪吓人。」顿了顿才续道:「不舍似乎并不在韩府,剩下其它人在大厅守候天明,到黎明前,有个自称韩柏的怪人破门闯入韩府,将睡了的人都惊醒了过来。」
鸿达才和郑卿娇固是目瞪口呆,连谢峰也骇然道:「什么?韩柏?他不是连坟也给人掘了吗:」
那弟子亦见惴惴然道:「正是那韩柏,不过声音样貌却全变了,但叫起老爷小姐的那种语气,据说却神似非常。」
谢峰神情一动道:「这人现在是否还在韩府?」
弟子摇头道:「我们的人也说得不大清楚,好像是耶韩柏给人追杀下逃到那里去,还发生了一轮激烈的打斗,武库内的东西全给打倒地上,韩天德、云清和马峻声都负了伤,不过看来并不大严重。」
三人再次色变。这时另一名弟子到来道:「谢师叔:西宁的简爷和沙爷来了!」谢峰首次露出欢容,喜道:「快请他们上来!」不舍立在近厅门处,迎接刚到来的小半道人和由冷铁心率领的古剑池一众年青高手。当日在酒楼兴韩柏等争斗的几名后起之秀骆武修、查震行等全来了。池主冷别情的爱女,曾好心肠地赠何旗扬一粒回天丹的冷凤当然也在其中。
风行烈双掌上推,托在跃离江水的谷倩莲窍足之底,谷倩莲借力贴着船身,升上了甲板。
半晌之后.谷倩莲的俏脸在甲板上伸了出来,向他装了个可爱的鬼脸,秀发上的水珠往脸流下来。
风行烈哑然失笑.双掌按在船身运劲一吸,借力腾身而起,来到了谷倩莲身旁。两人都是湿淋淋的,水珠不断下滴。
甲板这边是背对着岸的那边,现正空无一人。
比倩莲低呼道:「现在干什么好?」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湿衣。紧贴身上,曼妙的曲线显露无遗,极是动人。
风行烈却视若无睹,只是望着落了下来的风帆,吩咐道:「你负责监视岸旁的动静,若见到有任何人想返回船上,立即示警。」转身欲去。
比倩莲见他无动於中,暗自恼恨,又莫奈伊何,一把扯着他,叹道:「你要去干甚么?」
风行烈微笑道:「我要去服侍仍留守船上的人。」
比倩莲放开了他,待他消失在前舱处后,跺了跺脚,才闪到了船尾一个隐蔽的地方,往江上和岸上望去。
在熹微的晨光里,五艘大船陆续移靠江边,风帆都没有落下,看情形是准备可随时起航。谷倩莲眉头大皱,纵使他们劫船成功,在对方人手充足下,当会很快追上他们.那时在茫茫大江之上。逃走更是困难了。风行烈这计划大胆是够大胆了,看来却不是太行得通。更何况扬帆开航,是需要一段时间。极可能船未离岸,便给敌人攻上来了。
会想下去,芳心愈乱,差点想转头去找风行烈,硬架着这没商没量的人立即逃走。
「隆隆」声中,带头的三桅大船首先泊在岸旁,伸下了一道长长的踏板,十多名高矮不一的汉子,从船上走下来。
早候在一旁的刁项和柳摇枝等人,迎了上去。
比倩莲强压着忐忑乱跳的芳心,凝神往落船的人望去。
十多人中她只认出了三人,一个是借方夜羽之力登上尊信门门主之位的「人狼」卜敌.另两人是背叛了赤尊信跟随卜敌的「大力神」褚期和「沙」崔毒,其它人大都是脸目狰狞之辈,一看便知非是善类。
其中一人特别瘦削,长发披肩,眼眶深陷了下去,活像个会走动的骷髅的架子,模样可怕。
比倩莲差点叫了出来,原来她想起此人叫「活骷髅」尤达,乃是黑道里凶名颇着的职业杀手,专门受雇杀人,他行踪诡秘,兼又武技强横,所以想杀他的人虽多,但从没有人能成功,想不到也加入了方夜羽的阵营里。
如此类推,假若这十多人都是和尤达同级的高手,再加上刁项、柳摇枝,又或刁夫人这类特级高手,便有足够挑战双修府的能力,真是会想愈心惊,冷汗直冒。
肩头忽地给人拍了一下。
比倩莲一颗心吓得差点跳了出来,回头看到是风行烈,才松了一口气。
风行烈手上孥着一枝大弓.另一双手拿着一大束劲箭,肩上挂着大包的长衫衣物,模样怪异之极。
比倩莲看得目瞪口呆。
风行烈将手上的弓和箭轻轻放在甲板上,又将肩上的衣物一股脑儿侧肩卸了下来,移到她身旁,一齐往岸旁望去。
刁项等正跟刚下舶来的卜敌等人寒暄,因人多的关系,只是介绍双方面的人互相认识,便须费上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