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尽说无妨。」
「神把两群羊放在草原上,一群在东,一群在西,神要求羊必须选择一种天敌,一种是狮子,一种是狼。神对羊群说,如果你们要狼,就给一只,任它随意咬你们。如果你们要狮子,就给两头,你们可以在两头狮子中任选一头,还可以随时更换。」说到这里卫人臣停顿了一下,然后询问道,「假设你也在羊群中,你是选狼还是选狮子?」
这是要回击自己揭破他的存在吗?白庸稍稍眯起了眼睛,被引起了兴趣。这是一个能自圆其说的故事选择题,不管选哪一边,都有对应的结局在,而且绝对有理,反过来对於选择者而言,不管选哪边都是错的。
果然是中庸者的作为,哪怕要反击报复,也只是借用故事,而不是正面强压或者阴阳怪气的讽刺。
「当然是选狼了」石墨羽迫不及待的回答,她对这种故事的确很有兴趣,哪怕察觉到了其中的斗意,也不在乎。
白庸没有当面回答,而是飞快的用手指沾了酒水后,在桌子上写了一行字,然后用碗倒扣住。
「我的答案已经写下,为避免本人事后否认,就由大人说出答案后,在行对照。」
明面上说是避免自己事后否认,实际上是给对方准备以防作弊的措施。不是说出选择后再对答案,而是在听到答案后在做选择,这样就无法作弊了。
揣测出对方的想法,卫人臣在心中微微发笑,脸上却没有表情变化,点了点头,认同对方的做法。
他要做的可不是这种小把戏,无论选对也好,选错也罢,他要做的仅仅是说出这个故事,只要能完整的说出来,就算成功,於是他继续用说故事的方法讲下去。
「东边那群羊想,狮子比狼凶猛得多,还是要狼吧。於是,它们就要了一只狼。西边那群羊想,狮子虽然比狼凶猛得多,但我们有选择权,还是要狮子吧。於是,它们就要了两头狮子。那只狼进了东边的羊群后,就开始吃羊。狼身体小,食量也小,一只羊够它吃几天了。这样羊群几天才被追杀一次。西边那群羊挑选了一头狮子,另一头则留在神那里。这头狮子进入羊群后,也开始吃羊。狮子不但比狼凶猛,而且食量惊人,每天都要吃一只羊。这样羊群就天天都要被追杀,惊恐万状。羊群赶紧请神换一头狮子。不料,神保管的那头狮子一直没有吃东西,正饥饿难耐,它扑进羊群,比前面那头狮子咬得更疯狂。羊群一天到晚只是逃命,连草都快吃不成了。」
石墨羽笑道:「我就说嘛,果然应该选狼,不管怎么说,就算是一对一,狼的食量也比狮子小啊。」
卫人臣笑了笑,接着说道:「东边的羊群庆幸自己选对了天敌,又嘲笑西边的羊群没有眼光。西边的羊群非常后悔,向神大倒苦水,要求更换天敌,改要一只狼。神说,天敌一旦确定,就不能更改,必须世代相随,你们唯一的权利是在两头狮子中选择。西边的羊群只好把两头狮子不断更换。可两头狮子同样凶残,换哪一头都比东边的羊群悲惨得多,它们索性不换了,让一头狮子吃得膘肥体壮,另一头狮子则饿得精瘦。眼看那头瘦狮子快要饿死了,羊群才请神换一头。」
「这头瘦狮子经过长时间的饥饿后,慢慢悟出了一个道理,自己虽然凶猛异常,一百只羊都不是对手,可是自己的命运是操纵在羊群手里的。羊群随时可以把自己送回神那里,让自己饱受饥饿的煎熬,甚至有可能饿死。想通这个道理后,瘦狮子就对羊群特别客气,只吃死羊和病羊,凡是健康的羊它都不吃了。羊群喜出望外,有几只小羊提议干脆固定要瘦狮子,不要那头肥狮子了。一只老公羊提醒说,瘦狮子是怕我们送它回神那里挨饿,才对我们这么好。万一肥狮子饿死了,我们没有了选择的余地,瘦狮子很快就会恢复凶残的本性。羊群觉得老羊说得有理,为了不让另一头狮子饿死,它们赶紧把它换回来。」
不用听完故事,听到这里,石墨羽就猜出正确的答案了,不满地挑刺:「万一这瘦狮子不够聪明没有想明白怎么办?反正羊群也是害怕它饿死,不敢这么做。反过来万一这瘦狮子太过聪明,知道羊群不敢让它饿死,从而加以要挟怎么办?」
卫人臣还是笑了笑,没有因为石墨羽的插话而生气,继续将故事说下去:「原先膘肥体壮的那头狮子,已经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并且也懂得了自己的命运是操纵在羊群手里的道理。为了能在草原上待久一点,它竟百般讨好起羊群来。为羊群寻找水源和草场,甚至为了保护羊群不被前来骚扰东边的那头狼吃掉,去恐吓威胁殴打东边的狼,而那头被送交给神的狮子,则难过得流下了眼泪。」
「西边的羊群在经历了重重磨难后,终於过上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东边的那群羊的处境却越来越悲惨了,那只狼因为没有竞争对手,羊群又无法更换它,它就胡作非为,每天都要咬死几十只羊,这只狼早已不吃羊肉了,它只喝羊心里的血,还不准羊叫,哪只叫就立刻咬死哪只。更可恨的是,那匹狼为了不让它肯定打不过的西边那头狮子来寻它的晦气,竟定时向西边的狮子提供从东边羊群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肥羊,讨好从来吃不到活羊的狮子。东边的羊群只能在心中哀叹,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要两头狮子。」
「说完了?」石墨羽眨了眨眼睛,「故事很好听,很有曲折性,不过你想说的东西我是听不明白。」
这位小妞的插科打诨并没有影响到卫人臣,他先是看了看白庸,然后又看了看那口碗,表示是时候该揭开来看看选择了。
白庸也学对方无所谓的笑了笑,也不卖关子,直接揭开碗,只见桌子上面写着三个字——
「宰了神。」
看到选择,卫人臣的眉头很突兀的一抖,显然是没料到对方的回答居然是这个,说实话,杀了狮子或者杀了狼都在他的料想之中,也都各有准备的付,然而对方的选择居然是杀了神,这个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心魔少女也是乐得大笑:「哈哈哈,真是充满霸气的回答太犀利了,你平时要有这么霸气,不知道要会让多少女人着迷啊。」
果然,石墨羽在张大了嘴巴,发出「太太太太厉害了!」的惊呼后,看向白庸眼神也是充满崇拜。
白庸只是淡淡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他能当神,我就做不得呢?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怎么能受他人的摆弄呢?圣人圣人,从来不是圣神,可见人人都有成圣的资格。狼也好,狮子也罢,不过是受神摆弄的可怜虫,不足为羡。宰掉神,不但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还能主宰狼和虎的命运,甚至还能主宰神的命运,何乐不为呢?」
他的话惊得卫人臣眼皮直跳,因为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去宰掉神,只能做狼或狮子,否则就是一种亵渎。
不过白庸没有在乎他的反应,继续道:「神洲人在本质上都是无神论者,佛教的释迦牟尼虽然也是神,但他没有主宰世界的权力,他本是一个凡人,是靠智慧的思索才修炼成佛的。三教皆是如此,佛教是一种教化他人成佛的教,道教是一种教化他人成仙的教,儒教是一种教化他人成圣的教,三教的神从来不是至高无上,而是可以攀登的,他们不需要信众臣服和崇拜,仅仅是要教化他人,佛的教育、道的教育、儒的教育,三教的教,是教育的教,是教化的教,而不是宗教的教。神洲的哲学是实用的哲学,它的核心不是世界,而是人。儒家只研究一个问题,如何做人,道家、佛家研究的核心也是人,所以三教之威才能响彻神洲。」
卫人臣不敢再听下去,连忙说了一声告辞,匆匆离开。
石墨羽看着逃开的背影笑道:「被你吓跑了。」
(造化斋主:可能有人还没看过修改后的开头,有兴趣的去看看第一章吧,间隔一百多万字的伏笔,不过只是走过场,还没到真正出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