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阿兰说的不错,她现在可不就是跟鬼差不多……明明死了的人,忽然就复活了,还活蹦乱跳的,能不吓人吗?那杨复呢,他为何不觉得可怕呢?
渺渺胡思乱想,车咕噜碾在崎岖的山路上,一路颠簸。许是碰着了石头,车厢猛一摇晃,她身子前倾,险些磕在面前木板上。
身子被捞入一个怀抱,杨复的手挡在她额前,「没事吧?」
淼淼怔怔,退开一些老实道:「多谢王爷,我没事。」
然而腰上的手一紧,她根本动弹不得,被迫窝在他的怀中。杨复低头便能看到她一排睫毛,不安地颤动着,挡住她眼里流转的光辉,「淼淼,你知不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渺渺头更低了,含含糊糊地嗯一声。
杨复握住她小手,温暖柔软,「你那天同本王说的,都是真话吗?卫泠给你找的药,是什么药?」
许久,车厢内没有丁点儿声音。
他抬头看向车窗,清风吹起布帘,路旁樟树正一颗颗后退,传来橐橐马蹄声。他眸色黯了黯,声音更低,「日前管家从你房中找出一样东西。」说着他松开渺渺,从衣襟中取出一物,正是渺渺的钱囊,「你是否还记得?」
渺渺心下咯登,她当然记得,她每隔不久便会掏出来观看那枚玉佩,这上面的图案,她再熟悉不过。
里面除了双鱼玉佩,还有很多她的眼泪。
淼淼一慌,连忙夺过来藏到身后,「王爷还想问什么?」
杨复掀眸,眸中平静似水,又汹涌澎湃,「珍珠是从何而来?」
一颗珍珠足够普通人家衣食无忧几十年,她却藏有大半袋子,非但如此,这几天衣食住行也是用珍珠换的钱。她若家境富裕,又何必到王府里当丫鬟?她究竟什么来头?
渺渺跳开老远,摇头不迭,「什么珍珠,我从没见过。」
恰在此时,大抵是她动作幅度太大,从袖筒中滑出一颗圆润珠子,叮咚一声落在地板,正好滚到杨复脚边。渺渺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头疼得很,眼睁睁地看着杨复把珍珠拾起来,拈在手中把玩,「那这是什么?」
渺渺欲哭无泪,「这是卫泠给我的……他担心我在府里吃不饱穿不暖,就给我送的。」
卫泠,卫泠,无论哪儿都有他的名字。
杨复凝睇她,没被她轻易糊弄过去,步步紧逼,「那他又从何而来?」
淼淼被逼得躲在角落,一个劲儿地摇头,「我不知道,王爷不要逼我……」
她泪眼汪汪,真像被欺负到了极致。
朦胧泪眼里,倒影着他的轮廓,杨复深深地凝望她,俯身碰了碰她的脸颊,「渺渺,你是人吗?」
渺渺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唇瓣开开合合,最终说不出那个字。
她不是人,她是鲛,永远也跟他不是同类。如果她说不是,他会不会觉得害怕?
渺渺紧咬下唇,抬起水眸,「我……是。」
起码,现在是。
*
马车回到客栈,渺渺蔫头耷脑地踩着脚凳下来,可谓百感交集,同去时全然两幅模样。
她第一件事便是上楼寻找乐山,叩响直棂门:「乐山大哥?」
乐山早料到她目的似的,一开门便端着铜盂,「郎中已经看过了,伤口正在愈合,另外开了几种内用外敷的药,约莫过半个月便能痊愈。」
淼淼赶紧接过,见卫泠无事,感激地展开笑靥,「多谢乐山大哥。」
乐山没有表情,「不必。」
说罢回屋取来药物,幷分别告诉她效用,「我替你送过去。」
知道他对自己心怀芥蒂,渺渺没多言语,再次谢过,抱着卫泠回到自己房中。杨复尚未上楼,她把铜盂放回木架上,待乐山走后,掏出今日求来的平安符,献宝似地拿到卫泠跟前,「看,这是我特意爲你求的,你若是戴着,一定能好得更快。」
卫泠这几天都困在一方铜盂里,早已烦闷。他看了渺渺片刻,眼珠子转了转,尾巴一甩,便有不少水花打在她身上。
「哎呀,你干什么呢?」渺渺抆了抆脸颊水珠,不满地撅嘴。
鱼要怎么戴平安符呢?她犯了难,要是放水里,说不定过几天就坏了。
思忖良久,只能挂在木架上方,平安符恰好映在铜盂中央。渺渺欣慰地点点头,对此非常满意。
一转头,见杨复正站在房门口,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不知道他听去多少,若是看到她对着鱼自言自语,会不会心中生疑?渺渺越想越觉得不安,爲了掩饰心虚,她佯装淡定地取下一旁巾栉,抆干净身上水珠。见杨复仍旧没有动静,她来到他跟前,没有底气地伸出手:「王爷,那个玉佩呢?」
杨复眉梢微抬,大抵没想到她还有勇气要回去,「那是本王的物件。」
渺渺讨价还价,「可我拿了它,它早就是我的了……」对上杨复的目光,顿时泄气,「王爷能不能送给我?」
杨复越过她,视线落在挂在木架上的平安符上,分外扎眼。
他收回目光,再看面前嗫嗫嚅嚅的小丫头,「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