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无人居住,已有一月有余,门楣和房梁上积了一层薄灰,挂起蛛网。虽然是白天,但因为门窗都紧闭的缘故,屋子四角黑魆魆的,只能望见屋子一角,冷却许久的熔炉表面长起了一些铜绿,里头则是惨白的灰烬。
吴寒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攥着冒汗的掌心,放轻脚步走向那炉子。一个半月前。吴心突然起意要搬离此处,店里的农具铁器多半都卖了,但还有些剩下的,在他脚边散落着。一不留神,吴寒踢到一件犁把,当啷一声,把他惊得颤了一下,手腕一翻便亮出一柄短刀,发现是虚惊一场,才松了口气。
望着炉里的白灰,吴寒心有戚戚焉,当初那二人就在这炉子里被烧了,留下的骨灰渣子虽然被碾碎抛洒在了湟水里,但他还是时常在梦里见到二人被烧得面目全非,从火炉里爬出来,找他索命。
这一月他几乎没睡好觉,眼圈发黑,今日终於趁着师父外出,便自个来到县城里,来解除这心头之患。
走到火炉旁,吴寒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三根线香,不顾香粉沾在身上,又拿出艾绒火镰,引了火,把香点燃,插进火炉。
又在地上摆了两只烧饼,一壶清酒。
待冒着红光的香头烧了一截,吴寒才低声道:“二位勿怪,实在是因为来得仓促,手头又没余钱,所以没带什么祭品,下回一定补足。”
“唉,师父他虽然面冷,却是个心善的人,真是想不通,你们怎么就闹到非要分生死的地步了。问他缘由,他也不告诉我,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二位的身份,不过……”
吴寒抿了抿嘴,继续说道:“不过,人死灯灭,二位既然不在人世了,也不必再留恋红尘,”
还请二位……不要再来梦里纠缠我,二位若答应,我每年都会定期来祭拜。”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两片竹卦,认真道:“二位答应了,就打一阴一阳。”说罢向上轻轻抛出竹卦,竹卦落地,一正一反,吴寒拾起竹卦在手中合拢,又道:“再来阴卦。”
说罢一抛,啪嗒两声几乎一同响起,竹卦落地,两张反面。
吴寒终於松了口气,心中忧虑消去大半,只觉肩头一轻,对那三根香笑道:“多谢二位宽宏大量,多谢。”
倒了杯酒洒在地上,吴寒小心收起烧饼,转身离开。
铁匠铺后院,一个脸上有一道刺青的黄衣中年汉子和一名绿袍女子侧耳听着前屋的动静。
黄衣汉子低声道:“樊先生算得东方景就在此处身殒,咱们在这守了一个多月,果真不假,这少年就是那吴氏师徒二人中的吴寒。可惜,东方景的亲信也只知道他查过吴心,却不知道他查出了什么,不然,事态便明朗许多。”
绿袍女子冷笑道:“东方景也真是窝囊,若非他托大,孤身涉险,也不至於有这么多麻烦事。若他死前叮嘱了亲信在外守候,早些传出了消息,就算让那两个姓吴的跑了,早些找到东方景的屍体,也能拘魂问出些消息来。”
“我看他是贪功而已。”黄衣汉子摇摇头,“既然已等到吴寒,你我先不要出手,暗中跟随,便能借此找到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