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杀’字,从姒伯阳口中吐出,那一股血腥之气,让一众文武骇然变色。
陆地神仙的气机,浩渺莫测,杀心一念,似血海翻腾,如屍山伏立,煞气发作,心惊胆颤。
杀!
这不是杀一两人,而是杀成千上万人,非是有大魄力,非是铁石心肠之人,绝难以下此决定。
中行堰的眸子中,透着一眯幽光,低声道:“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不变……就去死!”
曾经主持变法的中行堰,对於变法不可谓不熟悉,深知变法之路,不可能没有波折。
需知道,山阴氏与越国间的体量不同,二者推行变法时的难易程度,也不可同日而语。
姒伯阳缓缓开口,道:“中行,变法的事,就全权交给你。把山阴氏的耕战制,彻底在越国推行开来。”
他沉吟道:“其间需要的人力、物力,都可向太宰讨要。百万钱粮之下,可以自行决断,千万钱粮以下,亦无需向我禀报。”
太宰上阳仲躬身一拜,道:“诺!”
司徒中行堰拱手一拜,道:“诺!”
对越国的这一次变法,姒伯阳已经有了糜费万万钱粮的心理准备。
以此时的越国来说,不要说万万钱粮,就是十万万钱粮,只要能变法成功,将山阴氏成功经验推而广之,那就是值得的。
这当中的元气损耗,只能说是越国崛起时的阵痛。不经历阵痛,刮骨祛毒,脱胎换骨,如何能为霸主,进而与群雄逐鹿。
姒伯阳又道:“不过,耕战的十二等军功制,现在已经有些不合时宜了。山阴氏毕竟只是一个氏族,而越国却是一个邦国。”
“用治理一个城邑,一个氏族的法度,去治理一个邦国,以及邦国内的上百个氏族,是会水土不服的。”
姒伯阳声音平缓,道:“不如,将十二等军功制,改为二十级军功制,第二十级爵位,是为上柱国,与国同休。”
山阴氏的十二等军功制,本就是摘抄先秦的二十级军功爵。而且考虑因地制宜,山阴氏十二等军功爵,摘抄的还不完整。
当初未变法时的山阴氏,考虑的只是先将二十万丁口凝成一股绳。别的野心不能说没有,却绝没想到几年就能统一会稽。
但时势不同,如今的山阴氏,已然一统会稽,它的体量已不是十二等军功制所能承载。所以二十级军功制,便应运而生。
而与先秦不同的是,二十级军功爵的顶点,并非是彻侯。
此世称侯之人,都是一方大国的国君。姒伯阳若将二十级军功的顶点,定为彻侯,名不副实,空有其名,只会贻笑大方。
当然,若是姒伯阳在称霸扬州之后,再以二十级军功爵以彻侯为名,那又是另一种效果。
司徒中行堰肃然应下:“诺!”
不管是十二等军功爵,还是改制的二十级军功爵,太宰上阳仲、司徒中行堰等人,都必然处於其中的最顶点。
若不然,姒伯阳在天坛之顶,面对百万臣民时,所敕封的越国八骏,岂不成了画饼。
毕竟,越国八骏,是未来越国最核心的人物。
姒伯阳当着列国使节,百万臣民的面,许诺不论出身,都可以成为越国八骏。
而姒伯阳表现的求贤若渴,也会吸引一部分乡野遗贤,加入到越国之中,进一步壮大越国。
二十级军功爵,与十二等军功爵相比,上升的空间大大扩展。只要有大才干之人,都能在越国一展抱负。
姒伯阳眼睑下垂,道:“军功爵,是我越国耕战体系的核心,是重中之重,只要军功爵不乱,咱越国也就乱不了。”
“所以,二十级军功爵的制定,一定要充分考虑各氏族的当前情况,尽最大努力,让二十级军功爵契合现今的越国。”
司徒中行堰笑了笑,道:“上君宽心,其中利害,臣都晓得,必不会出差错的。”
姒伯阳点头,道:“中行主持变法,我当然放心,只是关乎越国国运,免不得要唠叨几句。”
“越国初立,不只是列国诸侯在看着咱们,各氏族的遗老遗少,也都盯着咱们,等着咱们犯错。”
“那些家伙如何想的,不用我多说,你们应该都知道。所以咱们更不能授人以柄,落下口实。”
一众文武躬沉声应道:“诺!”
姒伯阳望着一众文武,叹了口气,道:“列位,会稽立国,并非我等的终点,越国也不会只甘於困守一隅。”
“可如今百废待兴,三万年的分裂,早就流干了我越人的血。我越国想奋进,就必须比其他诸侯付出更大的代价。”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越国图强,非一时之功,但我越国非要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那就要用上非常手段。”
“不如此,只能眼看着其他诸侯壮大,咱们与他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堂中的文武,对於姒伯阳所言,无不动容。
这时,被任命为中大夫的齐庸,进言道:“上君所言极是,臣等都知上君雄心壮志,也愿与上君同甘苦,壮大越国。”
“只是,臣以为变法,固然紧要,可依然算不得开国之后的第一要事。”
“哦?”
姒伯阳一愣,诧异道:“变法不紧要?还有何事,能比变法还紧要的?”
齐庸低声回道:“自然是有的,”
“邦国与氏族不同,氏族只有一座城邑需要经营,而邦国却有数十上百座城邑。这其中,要有一座政治、军事、经济中心。”
“俗话说得好,人无头不行,一个国家,若没有一个明确的国都,就如人无头一般。”
齐庸看待问题的调度不同,却让一众重臣为之侧目。
姒伯阳摩挲了一下下巴,道:“国都?”
“难道,这座山阴城,还不能做我越国的国都?”
齐庸道:“上君,山阴城当然能作为国都,可山阴城不适合作为国都。”
“如果您是偏安一隅的君主,那山阴城或许是个好的选择。可您不愿偏安,您更想进取,那山阴城就不是个好的选择。”
姒伯阳眉头皱,饶有意味道:“有点意思,说说你的想法,”
齐庸道:“上君,一国国都,必是一国的心脏要害,是其政治、经济、军事中心,是联通国中各城邑的中枢。”
“山阴城,固然是您损耗极大的人力、物力,投入极多心血而成,但是不代表这里,就适合作为越国的中心。”
“只因,山阴城虽万般皆好,却有着一大劣势,是千般好处,都无法掩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