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话语落,岳宏图复而肯定回答。
听完之后,季秋不由稍稍松了口气,心中大石终於落定。
横渠先生张子厚,这个名字在如今这个时代,就是逐渐没落的文道儒脉,最后的一尊定海神针级的人物。
文士修行,需先读经典,一朝开悟於腹中养气,此乃第一境。
其后书读百遍,养气圆满,知晓到了自己需要去践行的道路,此乃第二境,曰:文心!
一颗文心自成,念头至阳至盛,下一步就是建立起自己的学说,此乃是文脉修行第三境,名为:布道境!
成就此境,一言可使风雨停歇,可使鬼神有感,可叫天人生变,甚至可以演化出属於自己的道理,方圆之内我即天地!
在儒脉的典籍之中,此境又可曰子,所以达到了布道的修行,便是达到了媲美诸子的功业!
而张子厚,就是南燕如今,最后一尊未曾陨落的布道境大儒,又被世人称为:张子!
同时,季秋文字模拟岳无双一生时,那一身布衣跨越千里,上得赵燕京城揭开了妖魔真身,将天下风雨搅动的那尊强者,也是这张子厚!
因其隐居横渠之县,已有太久未曾步履尘世,所以又称其为横渠先生。
“父王,你能将张子前辈请出来?”
季秋忍不住开口。
“能自然是能,只是他老人家年岁已高,若非必要,本王实是不想劳烦於他啊...”
提起横渠先生张子厚,纵使是岳宏图,也不由肃然起敬起来。
但说到最后,却是不由一叹。
而季秋一边听着,一边算算时间,发现确实如此。
文脉修行,只增幅实力与道理,对於寿元一道...到底没有食气不死那么长寿。
金丹真人可活千载岁月而不陨,天象武者也能周身无漏,保自己三百年不衰。
但是与他们位於同样境界的文道修行者,不修成圣人,身躯的衰老却也终究无法避免。
他们可以用无与伦比的念头,去压制自身的衰老。
甚至可以做得到死后念头不散,化为阴神号曰鬼仙,或是入驻城隍庙,作为立於阳世的鬼神之尊,另类的活着。
但无论是哪种方式,却都终究免不得寿元告罄。
除非能成就半圣,以念头洗涤身躯,让整个身躯舟楫都转化为一种‘规则’或是‘道理’,不然,他们就避不开死亡这一条路。
而在季秋的记忆之中,那尊布道境的张子张先生,在入皇城掀起风雨,以天地万物行气之理,先诛邪道国师,再斩潜藏於燕都之中的妖魔后,便随之销声匿迹了。
人终有落幕之时,不过是或早或晚,或是声势浩大,或是微弱尘埃罢了。
哪怕是张子厚也不例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算补天派的真人所言不虚,也应当不会生出什么大问题了。”
“那之后呢?若是事情真和那真人所言一般,自燕都述职罢了,父王你准备后续如何做?”
先是点了点头,季秋片刻复又追问,似乎是不将一切都问个清楚,便不愿罢休一样。
看着今日一反常态,好久都没聊上这么多话的嫡子,许是因事后需要面临的诸多事端,岳宏图不由心情有些沉重。
他想起了虎视眈眈的北元,又思量着燕赵天子新帝登基,便连下十八道退兵金牌,再加上自家世子所说出的真人言语。
这其中干系结合之后,就算是拨云见日,彻底搞清楚后,又能如何?
茫茫天下,岂非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
“投军报国,今日受封鄂王位,已是位极人臣,本王对於那张皇位明明没有任何觊觎,可...”
“唉...”
岳宏图想要避开的问题,被季秋正面问出,一时间沉默不已。
其实,他也没有想好该如何去做。
纵使金銮殿上问出个是与非来,能够看清楚燕赵天子的面目与否,他又能如何?
见到岳宏图有些哑然,季秋却是紧接着便开口,道:
“关於这点,想来父王心中迷茫不已。”
“但要我看来,却只需要遵从一句话就好了。”
“无愧苍生,无愧自身,便足矣。”
“咱们只需要保住这鄂王府,保住这六州之地就行。”
“只要根基稳固了,前抗北元,后联诸多手握兵马的将军,此后谅燕皇再怎么杀心四起,他又能如何?”
“我鄂王府一脉,无愧燕地百姓,如此足够!”
季秋经历了岳无双的一生,他看得可比岳宏图要透彻的多。
鄂王,不会反。
但是这燕赵的帝位,也未必就需要外人来坐!
赵氏燕皇位,本该是由支持力挺岳宏图北伐大业的徽太子来继承,可徽太子却死在了皇都宫内!
这种秘辛一旦泄露,今上位置又岂能坐得安稳?
但凡只要鄂王岳宏图能握住其中信息,随后於这六州之地扶持徽太子的唯一血脉,也就是那赵郡主,起码大义的旗帜,算是能够握住一半了。
这古往今来,有嫡系公主荣登大宝,为一方女帝的例子,可也是有过的!
挟天子以令诸侯,不外如是。
当然,这需要慢慢来,起码得先叫自家这位父王的心态调整过来,随后再等到那燕赵皇再多出些昏招,让四方离心离德,才可以施展。
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季秋也能开始努力修行了。
只要鄂王岳宏图不陨,那么再根据模拟文字之上的轨迹,季秋有着足够的信心,能够在短时间内成就一身强横的实力!
这个世道,距离真正彻底生乱失控,还差上一段时间。
而到了那时,想来若是自己能觅得补天术凝聚补天道体,就算不能成就金丹之境,一尊假丹大修的道行,却是跑不了的。
够了!
“无愧苍生,无愧自身,便足矣么...”
听到自己起名为岳无双的儿子这番话,岳宏图心中一根弦被悄然触动,随后不由慢慢喃喃道。
“好一个无愧苍生,无愧自身!”
“本王沉浮半生,竟还没有你小子看的通透!”
“不愧是本王的世子,没想到你这小子,竟然还真从这经阁典籍之中,给咱读出大道理来了!”
良久,这身披铠甲的英武男子沉声一喝,继而哈哈大笑,一扫面上阴霾,手掌‘啪啪’的,不停拍动着季秋的肩膀。
而乍然被岳宏图这般举动按住的季秋,只觉得肩处有大力传来,随后筋骨之间,不由感受到了阵阵酸疼感袭上。
“嘶...”
季秋身子一斜,面色不由稍稍一抽。
天象武夫,哪怕是手中收了九成九的力气,只单用凡力,这股子劲力儿,也不是他这才开了数窍的身躯能扛得住的啊!
看着季秋的异样,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举动有些不妥,岳宏图‘咳咳’一声,若无其事的收了手。
随后,他便亲切的拉起了季秋的手臂,豪爽一笑:
“好了,不谈这些了。”
“你我父子聚散离多,今日畅谈一番,虽不是什么好事,但也叫父王我心中舒畅不已!”
“走,吃饭!”
说罢,他便拉着季秋的身子,往着厅堂内大步行去,心中高兴之余,连一身铠甲都未卸去。
两人沿路於鄂王府并行,一者少年风华,英气勃勃;另一人披坚执锐,骁勇威严。
天边即将落下的斜阳,将二人的身躯背影拉的很长。
直至入了回廊,这才在建筑石柱的遮掩下,慢慢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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