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称王做祖,视凡民如蝼蚁;燕君更是无道,行奴隶祭祀,终日想要上天再降荣光,痴心妄想的铸造登神长阶,妄图与天比高。
而那座周王室的都城镐京,祭天台高高在上,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彰显所谓的凡民,不过只是神圣目光下的牧羊而已。
哪怕是齐地,哪怕是稷下,还能在姜齐之主的维系中,做到表面的平衡。
可这终归,也不是长久之计。
任何时刻,都有可能分崩离析。
没有差异,无有战争,众生人人如龙的‘大同’,在这样的时代,哪里能够实现?
若只是表面上的文章,而不能付诸於实践,落到实处,这样的道理,夫子也并不想讲述给眼前的少年听。
见到了被他这一问,给问的神色之间难思量,略有着几分迷茫的夫子。
季秋想起了曾经,第二世大炎都城,那座太学碑文里记载的儒圣言行,颇有种见证了历史的感觉。
儒圣尚未证道,道祖不见踪影。
百家於无光之中前行...
又有自己追本溯源,曾经见过‘自己’讲述春秋。
这一世...
季秋的心头,忽然一跳。
莫不成,我也能名列圣人不成?!
河流涌动,此刻稍稍宁静了片刻。
随即,少年缓缓开口:
“夫子,是因那七国的神裔权贵,以及周天子的权柄,这才对自己的学说,产生了质疑吗?”
“可在我看来,夫子大可不必如此。”
季秋抬起了头,目视着眼前的夫子:
“您既已经见到了道,而且还走了这般远。”
“为何,还要怀疑呢?”
“依我浅见,尚且能知,既知前路与目标,最为重要的,便当是坚定己念,不被他物动摇。”
“而儒家於齐地宣扬的学说,并非是为了维系神圣与神血后裔的统治,儒学的根本,是为了这九州万民,天下苍生。”
“他人若不可靠。”
“可将权柄掌於自己手中。”
“不是吗?”
少年的声音稳重,一字一句,吐字清晰。
“您的‘大同’,其实从未错过。”
“只不过是,您自己将重心放错了而已。”
他的话语落下。
叫得眼前的两位儒家先贤,俱都一愣。
夫子眼神复杂。
诸子百家,并非只有稷下学宫,其他之地,也有缔造学说的先贤聚集。
而凡民的先贤们,也有半数,都赞同曾经儒家的观念。
神血的统治,已经维持了千载万载,由得当年数十上百位的王,只余下了如今的七位。
他们的时代根深蒂固。
使得从来没有人,动过想要将其推翻的念头。
可...时代变了。
诸子百家,并非没有人对於所谓神血,嗤之以鼻。
眼前的少年,算是用着最为温和的语气,去说出了这个时代...
最为张狂的话语。
不过。
他既然是流淌着曾经的古史,那已被抹去的玄商王血。
能够跳出这一切,坦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确实也在情理之中。
但却也不得不说。
这名为季秋的少年人,此番话语,也算是点醒了自己。
在悟道之后,这属於‘天地大同’的道路,到底该如何去求。
如今的夫子,颇有一种拨开云月见光明的意思。
当下定心。
虽说,只要再给他一些时间,再过些许岁月,他自己也会想得明白。
可受教了,就是受教了。
“小先生,言之有理。”
“受教了。”
点了点头,夫子坦然一礼,却被季秋直接侧身避开。
“夫子,言重!”
“我素来读儒家文,晓经文之仁德,不过是以文中理念,复又告知夫子而已。”
“哪里当得起这一拜?”
开玩笑。
站在季秋面前的这位,可是儒脉初圣。
他那黄天太平的大道理念,还是自儒圣经文启蒙,这才悟出的。
眼下的季秋,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从不知多么遥远的岁月之后,回到原初,并在这淄河水畔,将既定的‘果’,告知与‘因’而已。
他哪里受得起这位一拜!
不过,
不管怎么说。
他这一次啊...
都算是创造了历史了!
或许,往昔成道之果,本就是自己种下的因,也未尝可知呢?
面对少年肃穆的表情,夫子摇了摇头,笑了一笑,便又道:
“季先生这一番见解,已是超出了凡民太多太多。”
“不知,可晓得齐地临淄,稷下学宫否?”
“王血沸腾,生有神异,正值大争之世。”
“为了复苏往昔的荣光,季先生,可愿去从凡民中走出的诸子百家,将属於玄商的人理,传播於眼下这个礼乐崩坏的时代?”
深吸一口气。
夫子,向着眼前的少年发起了邀请。
而这一幕, 与季秋之前的模拟轨迹。
再不相同!
前者求学,后者传道!
岂能一概而论?!
...
西秦之地。
那兵戈肃穆,尽显彪悍的秦王宫中。
垂垂老矣的西秦之主,怒吼着,咆哮着:
“不可能,不可能!”
嘭!
他将那蕴含着神秘的青铜盏捏成了齑粉,整座王宫都匍匐在了他的脚下,好似在颤抖一般!
昨日天降流火,本应有圣人降世!
本以为后世血脉,将出一尊足以与神圣比肩的人物,叫他再度延续秦火的荣光!
然而,谁曾想到!
那集结了赵王女之神血,以及他西秦神血,合两家权柄而诞生的天之骄子...
垂髫之年,觉醒神血!
竟连一丝一毫的神血,都没有蕴藏!
这叫他,如何能够续命?
赵国的疯王为了续命,使了百般手段,他不想迎来落寞,是以不停的对着周边发动战争,妄图夺取他国神血之主的血,延续他赵王的天命!
而西秦之主,又岂能甘心陨落。
他的法子,就是从血亲下手,但!
被他寄予厚望的王子政!
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凡民!
“把他送走,把他送走!”
“孤,不想再看到他!”
这一日,西秦震动,怒火渲染了整座秦王宫。
将那半边阴天,都给染成了火烧云的模样。
而后隔日,天色微明。
一驾马车,便往赵土驶去,荡起烟尘,一路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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