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大师为报我所做之事,为我铸成此锤,威能无边,助我杀伐多年,功不可没,同时又应允了我一承诺,曾说只要是有关铸兵之事,便可竭尽全力,无条件的为我出手一次。”
“因此,这次赵五灵前来,便是为了了全当年之诺,请大师出手,为这位来自稷下的大贤,铸一柄战兵!”
赵五灵侧身望向季秋,平静陈述,毫无用掉这承诺的心疼。
在他心里,没有什么事情,要比与王上有关的事情更加重要。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对於心中真正有着操守与坚持的高人而言,则尤为如此。
战争祭典,是赵国最为隆重的典礼。
它的由来,就是为了送葬那些神血燃尽,濒临消亡的权贵。
走到了寿命尽头,在好战的赵氏,有些人不愿意如同一只蝼蚁一般,看着自己的力量活生生消退。
所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宁愿以堂堂正正的最后一战,终结掉自己的性命,如同一柄利剑一样,宁折不弯,而不是卧於床榻,陷入疯癫,直至老死。
是以,便有了战争祭典一说,它会吹响征伐的号角,征召最为强大的勇士,以血与剑的交锋,结束这波澜壮阔的一生。
以前,多有卿士如此。
但现在...
却是轮到了王。
他意图在无边北漠,那最开始的地方,终结掉自己的性命。
并亲自击碎,那曾经为了祭祀天上神圣之一的天刑君,所铸造的战争祭台,以此对那漫天神圣,宣泄着心中的愤懑。
即使他已经疯了,把自己封於北漠,终日游荡在苍茫大地,如同一具活屍。
可作为他麾下的心腹战将。
赵五灵却是整个赵国,对於开启战争祭典一事,态度最为纯粹的。
他所为的,就是想要王上像是一尊堂堂正正的战士与君王,来面临生命的末端。
而不是...
作为屈服在了神血之下的蝼蚁,再度跪服於神圣的脚下,摇尾乞怜!
即使,那些神圣已经早就没有露面了,亦是这样。
所以,他对於季秋的态度才会这般。
赵五灵的话一出。
欧冶子顿时吃了一惊:
“稷下的大贤?”
说完,上下瞅了瞅季秋的模样,眼神改观了不少:
“阁下是哪尊诸子当面?”
这位声名远扬的神匠,此时当场上演了一出变脸,一改最初的板脸威严,而是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他是凡民出身,也游走过诸国,见识过不少世面。
如果说在这天底下,什么人能在见过之时,便交为朋友,那么来自稷下的诸子,便可以做到这点。
毕竟,那里是凡民启蒙,最负盛名的学术圣地啊。
哪怕是赵国的这兵家气血之道,最初,也是由稷下与那兵家初祖传授而来的。
里面的诸子,都是一脉之首、学术先师。
他们的人格与传授学识的品德,毋庸置疑。
即使是被誉为‘神匠’的欧冶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曾经见识过墨者一脉的领袖,折服於他对於底层凡民的态度,为其亲手铸过一柄剑。
钜子剑,又名‘非攻’,足以比拟道兵,便是出自欧冶子之手。
“稷下,合道儒,修兵墨,名为季秋。”
“见过欧冶子大师。”
“曾听墨钜子提过你的名讳,今日一见堂内诸作,果真不凡。”
面对欧冶子的问询,季秋颔首一笑,自报家门。
欧冶子这锻造兵器的内室,有地火存储,又有稀世罕见的古铜作胚,百炼陨石铁,诸般要素,可谓一应俱全。
再加上来时,赵五灵曾无意中提及过,欧冶子出手锻兵,甚至能引得天地异象,风雨齐动,稀世罕见。
是以诸般要素总结下来。
季秋觉得,若欧冶子愿为他铸兵。
以玄鸟神骨承载的稀世神剑...
哪怕是讨伐神血之王,想来都够用了!
毕竟玄鸟的神骨,可是来自一尊超越了法相,足以媲美元神的大能之手。
这种稀世奇珍,哪怕是铸尽天下之兵的欧冶子,也未必能见识过吧!
“原是稷下的季先生,失敬了。”
“既然是同道中人,又有上将军背书,不过铸兵而已,当无妨也!”
得知季秋身份后,欧冶子的态度和善不少。
再加上赵五灵践行昔日一诺,他没有含糊其辞,随即便将二人邀入了内室,准备细细详谈。
欧冶子想要知晓,季秋要铸一柄什么样的兵器。
直到——
他听到季秋提出,要铸一柄神剑,并且看到眼前这位年轻的先生,将玄鸟神骨的三分神性,从墨家储物袋中显露出一角时...
欧冶子的面色,才终於大变了起来。
“季先生...”
“你这是,要铸造神物不成?”
...
赵王都,城北小巷。
秋风吹过,稍显清冷。
这里的建筑房瓦大都低矮,虽算不上是平民窟,但也非是权贵所居之处,大都为一些普通的富商与微末的士族定居。
一处偏僻的院落,泛黄的树叶,从那桑榆树上落下。
披着身黑衣,瘦弱的少年推开了自家的门扉。
方才在城墙边缘,他与大抵有几分同病相怜的燕丹,观摩了一场足以震动赵都的大战。
现在回想起来。
秦政还能依稀记起...
在最后拐角处,远远的惊鸿一瞥,他好像看见了...那尊足以与赵国上将军平分秋色的人物,在最后之时,貌似瞅了自己一眼。
念及至此,少年不禁猛地摇了摇头,抛却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真厉害啊...”
复杂的神色,被眉眼低下的睫毛掩盖。
‘如果,我也能和那人一样强,就好了。’
不大的拳头有些捏紧,他看着地上泛黄的树叶,心中怀揣着卑微的幻想。
“在门外杵着作甚。”
“进来,今日又和燕丹那小子去哪了?”
直到院子里,淡淡的清冷之声响起,他才猛地惊醒,回了一声‘来了,母亲。’
便越过门槛,规规矩矩,不敢再想今日之事,怕被那院里露出的玲珑身影瞅出端倪,继而训斥。
因为,他的母亲,一直都是不想他涉及这些的...
木门张开,秋季的冷风吹入。
隐约露出了那稚嫩少年前方,一袭紫纱裙,端着双手,风姿绰约,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优雅之意的女子。
她看起来已不再年轻。
但面容,却是依旧柔美绝世,别有一番风韵。
那是比之年轻时的含苞待放,要经过更多岁月沉淀的美,难以用几分语言形容。
细看之下,二人眉眼有着不少相似之处。
或许那少年面容之所以生的刀劈斧凿,棱角分明,就是因为继承了她些许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