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已经不同了。”
“姜齐之主,焉能是道尊的对手?”
“君只管去。”
“待我功成身退之际,想来这天下之间,神血的统治,也将就此落下帷幕!”
季秋的语气带着自信,墨翟闻言,稍显惊愕,但待到感受着那股子醉来狂气不肯收的豪情后,也不禁有些被其感染,心绪稍稍回升了几分:
“若是这样。”
“那我便祝先生此去,一切顺遂了。”
“正如此言一样。”
“诸王皆落幕,姜齐,又岂能免俗?”
待到那天上大日洒下光来。
二人随即告别,各赴一方。
只余下原地有一株桑树苗儿,在那照破云雾的光线下,飞速成长着。
招摇之间,便已成参天之状,点缀着方才停歇的微雨,沐於轻轻吹来的微风,随意摆动着泛绿的枝芽。
仿若人间,换了新天。
...
赵王政,三年。
西秦之主陨於函谷关下,王政披坚执锐,举虎狼雄师十五万,遣古老者叩关,以血脉正统之名,破函谷而长驱直入。
此役,连破西秦七十六城,后镇一古老公侯,并西秦入赵,自此统御两国。
濒临咸阳的古战场。
风沙拂过面容,露出了秦政隐於其下的坚毅与杀伐果决。
刀剑横插於地,无数旗帜折断倒塌,大地血迹干涸,有无数坑洼裂痕。
飘扬着‘赵’与‘政’的旗帜,是此地唯一仍然挺立不倒的火种。
它昭示着这处战场最后的胜利者,究竟是属於谁。
长吁一口气。
秦政收起那柄季秋曾为他请来的王道之剑,然后站在一具巨大的古屍之前,一双眸子睥睨四野,如腾飞穹霄的真龙,俯瞰着那些落败者。
他身怀西秦最后的血,是不可忤逆的继承人。
但总有些心怀叵测,意图执权之辈,想要乘乱而起,取缔西秦,所以用他弑杀了初祖的事迹,抵制秦政的收拢。
可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那具古屍,便是此前西秦赫赫有名的一尊古老者,他想要与秦政掰一掰手腕。
所以,他陨了。
满是血迹的铠甲,为秦政增添了几分嗜血的气魄。
望向苍茫大地,那些簇拥自己的悍卒们。
秦政高举手臂,而在他背后,旌旗猎猎!
“大风!!”
这一声大喝,宛如触发了导火索一样。
一瞬之间,铺天盖地的嘶吼声紧随其后,阵阵不休!
“起兮!!”
伴随着轰鸣唱罢。
待到太阳落幕,翌日再度升起。
寰宇之内,皆为王旗!
...
东齐,临淄。
那座最古老的王宫。
有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臂,跌落於地,缓缓从王阶之上滚落下来。
曾经高高在上,俯瞰尘世的姜齐之主,此时目光森冷。
一成不变,统治了齐地数千载的姜齐王室,发生了政变。
九卿之一的上卿田氏,其血脉源头的古老者,颠覆了临淄,妄图替代了他,做这偌大东方的主人。
本来,姜齐之主视他不过为跳梁小丑。
但...
其竟勾结了稷下学宫,并引出了几尊恐怖如斯的大能人物!
尤其是,眼前之人。
姜齐之主从未想过,在他眼皮子底下,只不过是被他看作探寻新道之工具的凡民们,竟然能在短短近千年的时光中,走到这一步。
昔日的王者,看着眼前那浑身上下清气环绕的道人,喉咙几度滚动,终是道出了声:
“既然有着如此经天纬地般的威能。”
“为何不想着成为一代王侯,称宗做祖?”
他看着自己跌落的手臂,便知自己决然不是眼前这道人的敌手。
常年收集稷下的情报。
姜齐之主识得此人的身份。
诸子百家,道家一脉的执牛耳者,名为李耳。
事实上,就在不久之前,他也收到了西秦之主陨落,疑似道脉高人隔空出手的消息,当时他只觉得匪夷所思,并未在意。
却不想,竟真的是事实。
他虽知晓自己的寿命不多,也想过很多死法,只是令姜齐之主自己都没想过的是。
在最终到来之前。
将他的一切取走之人, 竟不是那天上曾经赐予过他权柄的神圣。
而是...
一介凡人。
待到又是一番交锋,却被那清静无为的道印给打的神魂蒙昧之际。
朦朦胧胧间,在生命流逝的最后关头。
姜齐之主,只听见了最后一句话语入耳:
“杀你,不过是因道不同而已。”
“王侯公卿,称宗做祖...”
悠悠一叹作罢。
这尊古老的王者失去了意识。
唯只余那尊道人巍然屹立,将那座经过大战,略有些黯淡的巨鼎收起,随后背负着双手,如万物之初,万物之始:
“几千年的时光过去,哪怕是神血之王,也免不得归於尘土。”
“这些俗世的权柄,如不是为了道,那将毫无用处。”
“有些东西若是开始不懂,那么终其一生,也是不会懂的。”
望向一夜过去,天翻地覆的齐地。
李耳的眸中深邃,仿若看穿了一切。
其实,季秋模拟之中的稷下破落,不过是因为选择不同而已。
以稷下解散,行蛰伏之举,并非是怕了姜齐的王。
只不过是因为在那些魁首眼中,在一切的时机未曾到来之前,不能一举颠覆地上神血的统治,那么短暂的意气争锋,便将毫无益处。
可现在不同了。
当季秋以一只蝴蝶的身份,将这场变革之局掀起。
那么得到了法相元神体系的完善,变得更加深不可测的道家魁首,镇杀姜齐之主...
不过点头而已。
因此,姜齐的覆灭,也早已在赵国生变的那一天开始。
便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