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空山脚,陵园处。
两道人影在喧嚣过后,重新落於地面。
那宫裙仙子此时袖里捏拳,半晌方才松开,听着眼前道人那认真温和的言语,磨磨蹭蹭犹豫片刻,才道:
“你...”
“之前所谓的轮回,遇到的那个女子...”
她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描述。
而想起了斗法时的那一抹红衣,敖景却觉得,任何语言描述,都显得太过苍白,甚至语气此时都有了些颓然: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就是如今东荒近千年以来,最大的风波掀起者。”
“她的仇家遍布天下,所惹过的古老道统数不胜数,其中不乏圣地大能,甚至有元神道君,都觊觎着她身上所潜藏的秘密。”
斟酌着用词,敖景提起苏七秀,即使不忿,但却也免不得对其的经历感到几分折服:
“苏七秀。”
“那个名字,被世人称为天意道君。”
“她用了八百年的世间成就了元神,即使我远在西海,不入东荒,但也听说过她的名讳与事迹。”
“如今玉衡圣地崩溃,被从世间抹去,仙盟分崩离析,七大古老道君尽数折戟,偌大玉衡道洲,元神之上的道统,共有三道三魔。”
“分别是紫霄派、摩柯宗、南华教,这三大道统都有元神道君坐镇,单论底蕴,当属你弟子所立的紫霄根基最为薄弱。”
“而当年,就在这玉衡道洲,有上古前的一代至尊传承,於玉衡道洲惊鸿一现,当时闻得动静,十数位法相真君赶赴而来,作为了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有幸进入的人选。”
“只是到了最后...却只有苏七秀一人走出。”
“据传,她得到了瑶池之主的传承,得到了号称上古杀伐第一的帝兵天意剑,而且还疑似见到了至尊,看见了古前的道路与传承。”
“因此莫说是玉衡道洲的道统,就连一些蛰伏自封的巨头,东荒其他诸地的大能者,也大都或明或暗,千里迢迢寻觅过她的踪迹。”
“出了瑶池的她,那时不过一介法相,竟连斩数尊同境真君,还将万屍山屍祖的本命魂幡给一分为二,惹得屍祖含怒出山,千里追杀,但却依旧没有抓到她的踪迹。”
“那时,苏七秀不过一介法相。”
“待到三十载后...”
敖景的语气沉重,似乎从听闻的记忆中,看到了那一刻天骄璀璨的身影。
至尊者,古今无敌,能成就之辈,每一个都是精彩绝艳到了极致,在一些残破的史书中记载,都是能横击星空,杀到天上地下无人比肩的绝代人物。
此世一个纪元。
从未有过那等神话诞生。
可在纪元之末...
却是横空出世,震惊了世人。
“她於紫霄道域极尽升华,成就元神,时年三山五岳恭祝作罢,只身一人觅得万屍山屍祖万魁,将号称炼体极境的元神屍祖斩去一条臂膀,后行走四方,与诸多元神都有纠葛,疑似是清算之前的旧帐。”
“忌惮苏七秀与觊觎她身上传承的人太多了,你还太过弱小。”
“若是被有些人知晓你与她的关系...”
“你会出事的。”
“所以无双,你不能去寻她,而且...”
说到这里,敖景有些欲言又止。
但季秋显然没有注意到这点。
他只听见了眼前宫装仙子,详细的讲述了那一袭红衣风华绝代,随即眸中越来越触动,不禁问询:
“那,她现在人呢?”
“既然你口中的她这般强横,我若寻她,岂会有陨落之危?”
季秋皱眉。
他在追溯天意剑的时候。
看到过苏七秀那几乎能截取光阴与岁月的伟力。
那是至尊的传承,若是成就元神,单凭那几乎出神入化的剑意,天上天下,怕也无人是她敌手。
按理来讲,早就该名震东荒,天下无敌了才是。
为何敖景不叫他去寻其踪迹?
而回应他疑问的,只有敖景犹豫过后,充斥着顾虑的叹息:
“如果是在此前,应是如此。”
“可...”
“苏七秀,现在已经死了。”
带着些许笃定的话语,一石激起千层浪,叫季秋的心脏狠狠抽搐了下:
“死?”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看着眼前女子那不似作伪的表情,胸膛几度起伏,语气中夹带着不信:
“阿景,有些东西,是不能开玩笑的。”
此时此刻的季秋,语气前所未有的沉重。
然而,敖景却只是摇了摇头,直视着他那双写满了质疑的眼眸,一字一句未曾停顿,又道:
“无双,无论到了何时,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关於苏七秀的事情,我都是从西海苍龙一脉,那位擎天巨擘元圣的口中知晓。”
“他作为上个纪元自封,为我苍龙一脉的老祖级人物,更是东荒有数站在元神顶尖的巨头。”
“他亲自告诉我,当年被斩去臂膀的万屍山屍祖,联合另外两位曾被玉衡道君伙同仙盟驱逐镇压的魔道大能,以及一尊不知来历的元神,狙杀了苏七秀。”
“那一战不知胜负之分,只晓得地点在黑雾弥漫,通往阴间的道路开辟之地,最后的结果,就是苏七秀不知所踪,疑似陨落,也疑似坠入阴间,围杀她的那些个巨头,倒是活得好好的。”
“而阴间诡异莫测,光是其中外围,就有占据古老前道统的十尊鬼修镇压一方,自号十殿,裂土封王,论实力不逊於人间道统,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不谈苏七秀,是否能从四尊元神伏杀中遁逃。”
“就只单言一点,她纵使大难不死,落入阴间,但以重伤之躯与身怀的秘辛...”
敖景目露不忍,欲言又止。
她是不希望季秋有别的红颜知己。
这千百年来孤寂的修行生涯里,敖景无时无刻不在幻想期待,幻想他的身畔仅仅只有自己一人。
可...纵使这点做不到。
她也更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去露出难过颓废的神情。
尤其是...
为那些与她无关的女人,感到难受。
天上万里无云,灰蒙蒙的。
正如此刻季秋如坐过山车般的心情。
从追溯天意剑时的激动,到眼下听得敖景这般认真的话语,都叫他的心情不由沉入谷底。
此刻回首,看着眼前为自己树立的石碑,道人有些默然。
他走上前去,轻轻触摸着那冰凉的字迹,还有那用力刻下的‘妻’字。
心中深吸一口气后,面色阴晴不定。
“死了?”
“万屍山屍祖,还有玉衡道洲的另外两道魔门道统,以及一尊不知名的强者么...”
元神道君,在这个时代如同山巅,强大的能够令人感到窒息。
哪怕是季秋,曾经倾尽全力,终极一跃,也不过只成就了此境数息而已。
更何况,还是四尊在元神上走了挺远的大能人物。
这还不算因苏七秀身上的大秘,所引来的其他觊觎目光,难怪敖景听到他提及苏七秀时,情绪竟会这般激动。
她不仅是心中不服输的心态在作祟。
更多的,还是本能不想叫自己去追溯这条线索。
他怕自己这渺小的法相真君,会再次陨落。
但...
“我不信,她会死。”
停滞在石碑上的手掌,陡然间握紧。
随后,那一颗道心坚若磐石,使得季秋的眸子,充斥着冷静。
大风大浪见惯了。
又不是亲眼得见,不过传闻而已。
怎会使我盖棺定论?
“只凭一些捕风捉影的讯息,就去断定一尊元神道君的生死,太过武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