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言语,随着那黑白法衣一并消去。
紫霄道印化出的那道水镜,此时亦是‘啪’的一下破碎。
正如方才意气风发,但此刻气息却如病去抽丝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停衰弱的沈浮屠,一般无二。
“咳咳!”
玉京天宫诸多真君面色各异,大都带着凝重,而沈浮屠好似卸去了全身气力,直接跌倒於云雾玉道上,浑身上下有腐朽与苍老气,抑制不住的散发而出。
顷刻间,光阴不再眷顾这位方才证得的真君。
那万寿无疆的天命,在他身上就好像是一场可笑的南柯一梦一样,恍惚作罢,便已消弭无形。
干涸发皱的手掌,颤颤巍巍的抬起,替代了方才那晶莹如玉的肌肤。
沈浮屠瘫坐在地上,捂着面颊。
即使方才被季秋审判,他的神态都未曾彻底崩溃。
但眼下。
他却是再也撑不住了。
“不...不可能!”
“为什么会这样!”
嘶哑的呢喃声,从他那喉咙之中响出。
沈浮屠的瞳孔,怔怔望着古神通离去的方向,眸中闪烁出的火焰与恨意,几乎能将一切残存的痕迹,尽数吞噬。
人生最怕,就是见了希望之后的绝望。
而沈浮屠眼下,就是最为真实的写照。
“吾儿!”
离水真君曲悠惊呼一声,感受到了沈浮屠一身暮气沉沉的死气,心中悲戚不已。
作为法相真君,心思百转,方才即使听不懂古神通大半言语,但有一点,她却听明白了。
那就是...
自家的嫡子,是借助那大神通者的至宝,这才成道的。
生杀夺予,也都只在他人一念之间!
比如眼下,当增添的寿元被尽数剥夺...
那么面临沈浮屠的,便是寿元消弭,就将化道!
黄衣女冠脚步一迈,俯身於自己的嫡子身前,将一身精粹至极的法相本源,缓缓输送而去,然而...
却是没有任何效果。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浮屠,身躯老朽过后,慢慢随着灵气的溢散,开始支离破碎。
临死之前的沈浮屠,早已万念俱灰。
此时,他看着曲悠的做法,还有沈奕靠拢过来,复杂无比的眼神。
最终张了张嘴,眸中的怒火与绝望,终於慢慢退了下去,紧接着彻底颓废。
作为法相真君,虽然只是片刻,但他也能清晰的预知到自己的死亡。
这已是既定之事,无可更改。
哪怕再愤怒...
也没什么用处了。
只能说,此生道途只能止步於此,实是憾事。
沈浮屠伸出了手,拨开曲悠的动作,对着母亲轻轻摇头,随后直视默不作声,注视着这一切发生的张守一。
“真羡慕啊...”
“他怎么就能有这等机缘,证道真君啊!”
沈浮屠心中长叹。
他自认这一生修行勤勤恳恳,坚如铁石,手段百出,可却终归还是差上了那么一线,最终没了他法,徒为他人一枚棋子,闲来即用,废时即丢,窝囊至极。
可这位历经百般挫折,又无资源供养,资质也不如他的同门师兄,却能先他一步,这人生际遇啊...
又怎能不心生落差!
“我不服!”
“可不服...也得服了。”
先是捏拳,心中憋闷,可在感知到生命急速流逝之后,沈浮屠复又慢慢松开。
自己陨落,已成定局,无可挽回。
所以...
倒不如做些有用的事儿。
他的视线掠过曲悠与沈奕的脸庞,最终遥望季秋,然后张开了口,语气嘶哑:
“祖师。”
“弟子...认罪。”
“当年之事,确实为我一手策划,只为道途攀高,起了贪念,所以按照宗门规矩,我沈浮屠有今日下场,也实是应该。”
“那人名讳我知晓,名为古神通,是弟子闭关之时,在最后关头遇到的神秘人物,能够以无上手段截取光阴,端得不可思议,若无他之助力,换了我於最后一刻尽渡五百年寿,我万不可能,成就真君之位!”
“但,万般取巧捷径,终归不如自身堂皇正道啊...”
“此刻,大梦将醒。”
“只希望,祖师莫要以莪之错,迁怒於罗浮与离水二位真君。”
“弟子,拜退了。”
匍匐於地,沈浮屠低声念罢,怅然一叹,随即化作风沙。
就此如灵力一般,在这云霄天宫慢慢消散,神魂也一并落幕。
对此,季秋沉默片刻,望向了那百感交集,一派悲戚的曲悠,还有脸色沉重的沈奕。
“念他知错,便不多深究了。”
“沈浮屠有错在先,当以宗门铁律执行,这点不容置喙,必须还张守一一个公道。”
“但...”
望向古神通离去的方向,季秋眸子幽深。
站的高了,心境就不一样了。
他虽然不是很担忧古神通擒杀而来,但也不代表,他喜欢看着有人对着他,高高在上!
横推当世一切敌,自此东荒无敌,走上极境之路?
补天至尊是讲过这种说法。
可你要走...
本座又岂能不走?!
“我紫霄一脉的事情,还不需要外人来干涉。”
“一甲子后,於通天建木,立玄天道场,称雄玉衡?”
“一洲无敌,纵使是帝兵传人...”
“也不该如此猖獗。”
“介了那时。”
“本座自会‘重归’元神,与他清算今日旧帐!”
敖景与季秋并肩,听到道人不似作伪的淡淡言语,眸中泛着异色。
元神。
“这...又是何时的事情?”
联合方才古神通借‘光阴烛照图’,追溯季秋岁月的举动。
她的心底,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