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丘。
当姬皇沐浴光雨而逝,来自扶桑神庭的十天君之一陆吾踏云骤降,喝问季秋之际。
与他一同至的神官,於帝丘的东南西北四角,借助不知名的号角状神秘古器,将那些因轩辕噩化后,陨落於此化为魂魄,却始终徘回不愿离去的生灵,尽数收拢。
被季秋撞见后,这位破境‘神话领域’的泰皇,当即一展袖袍,大气磅礴,如星河长流倒垂而下,瞬息便叫这来自神庭的四尊仙裔,如遭重击,横飞而走。
於是,惹得神庭诸仙裔,大为惊怒:
“泰一,你敢对仙裔出手?”
“扶桑神庭辉光照耀莽荒,东夷诸州人族亦是''天帝''冕下牧守之地,尔等人族仰仗先天神灵,这才风调雨顺,得以休养生息,我等奉冕下诏令,特此驾临,你怎敢放肆!”
“大日煌煌之下,你若再敢动弹,便是灭族之危!”
“天君,还与他多说什么!”
碧眼紫发,出身纯血大族,祖上流淌着仙裔血,继而成功蜕变的一尊气盛存在,屹立东方。
因季秋区区一袖,便使得此人胸膛脏腑起伏,气血都不禁为之倒涌,受了不轻伤势,於是生出怒意,当即出声。
他是扶桑神庭修行千载的年轻一辈,乃是其中翘楚之一,与泰一为同时代的人物,在神庭中同境能与他相若伯仲者,不过双掌而已。
就是放眼整个昆仑墟,乃至於天下道场禁区,这般存在,也能称得上一声天骄了。
再积累积累些底蕴,或可尝试踏破‘神话领域’,封号称君,也说之不定!
故此,才能被神庭委以重任,得为‘十天君’之一的陆吾统御,来此帝丘,受‘天帝’诏令,将姬皇的‘道果’收回,一并收拢的...还有那帝丘百万生灵血陨后,生命中最后残存的人道精华。
骄傲的仙裔,除却当代同辈外,不会将目光放在莽荒任何一个族群。
哪怕他当年出身纯血大族,但一朝为仙裔,便是后天返先天,产生了不可思议的蜕变,再与从前不同,那骨子里的血,叫他瞧不起任何族种。
更何况...
还是立世不过数千载,在浩瀚莽荒一隅之地都站不稳脚跟的‘人族’!
不过是初步踏足‘神话领域’而已,便以为能与一庭三山七道场之一的‘天帝’叫板,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若是古尊出手,焉能还有他活路可言?
“陆吾天君,何不出手,教训此獠!”
这神庭天骄咬牙,一双碧眼中轻蔑间带着忌惮,於是大喝!
同时其余三尊被季秋震退的仙裔,亦是附和,可谓声撼九霄,经久不绝,如雷声滚滚,震颤天宇。
一时间,也叫帝丘残余的帝臣与人族,不觉义愤填膺。
“祖狮支脉的纯血之一,紫霄狮...那人是彼时姬皇镇压九黎,曾受‘天帝’诏,降旨於人间,赞誉商丘的仙裔,名号不详,但我曾晓得,那时候的他,便是五境了,足以与姬皇争锋。”
“当时的此人,便是心高气傲,不放眼仙裔以外的任何物种,却不想如今更甚矣!”
太宰风后拉住面色涨红,一腔热血就想仰天怒骂的青衫少主,眉目凝重。
“那又如何,简直欺人太甚!”
“泰皇前辈挽我帝丘於水火,付出了偌大代价方才镇住我父,就算如此,也是叫这千载古都葬送了一半,这来自‘扶桑神庭’的仙裔自持大义,却先害我父,眼下更是想要将我百万帝丘血尽数掳走,与杀人诛心,扬其骨灰有何两样?”
“天生地养,果真不为人子!”
激动之下,
少昊口不择言,顿时叫周遭帝臣神色骤变,而风后则脚步一踏,悄然间布下奇门遁甲,遮掩了此方天机,不叫他话语泄露。若不然...
姬皇之难,或可平息。
但少主此言,一旦被那些天上的仙裔听入耳间,传入那位扶桑之巅,大日之主的耳里...即使他没有任何表示,也足以叫整个商丘,为之倾覆!
这就是莽荒的残酷。
仙裔之强,是万万年来的共识。
而普通的族群,能仰仗其之鼻息,便已是莫大的幸事。
比如昨日之商丘人族,仰天帝之余辉,这才在东夷诸州站稳脚跟,成为了人族最为繁盛的古国,使得其他古族、纯血忌惮,再加上羲皇娲皇的供奉,这才没有惹来灭族之危。
但要是情况转变,却又不知该是何等光景了。
所以哪怕心中再是愤满,恨意冲天,也不能表露出来,因为...他们没有靠山!
这就是悲哀!
风后布下奇门,听见了不仅少昊,还有帝丘聚拢而来,那多是带伤的精锐族人们,此刻的抑郁怒骂。
战士握着戟,挺着矛,从血与火中磨练出来的肮脏面容上,眼神深处既有畏惧,但更多的则是择人欲噬的凶悍与嗜血。
“是否,太过了些。”
残破的披风被力牧拽了下来,一圈一圈缠绕在染血的臂膀上。
他的枪与弓,在那一场惨烈的大战中,都已崩折殆尽,只剩下一双力有千钧的赫赫铁拳。
“如若,泰皇要与仙裔一试高低,吾当紧随其后,为王上之死践行知遇之恩。”
“风后大人,且与诸帝臣携少主退走,若事不可为,哪怕葬送帝丘,也莫要回头。”
似乎是做出了某个决定。
於是力牧微微闭眸,一叹息间,再睁眼来,独望那道独自横拦诸仙裔的白发皇者。
身影是那般的孤寂,却又决绝。
单人仗刀,背对苍生!
他太孤单了。
人族的皇,人族第一位踏足了‘神话领域’,即使距离古尊是那般的遥不可及,但如若有此等人物坐镇,起码偏安一隅,不是难事。
这样的存在,不应没有追随者。
姬皇最后的馈赠,最后的信念,把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赌注,赌在了那白发身影身上。
那么即使前方是万丈深渊,只要是为了这整个种族挺身而出。
他若溅血,当有人拾阶前行!
就在那质问轻蔑之音陡然而起。
有身披羽衣,肌肤晶莹,如广寒之月般清冷高洁的女子,莲步轻挪,从局外人踏入局内。
她那一双美眸灿灿流光,如朝霞生辉,耀眼无比,正自流转间,便听到了那来自碧眼紫发仙裔口中的张狂言语,於是黛眉轻蹙,露出不虞。
刹那间,修长玉指落下。
“即使泰一非是仙裔,以五境之身,敢於辱没一尊‘神话领域’的盖世人物,若无神庭在,你之言论,当诛!”
“哪怕是你曾经纯血一脉的紫霄狮祖,怕是也不敢这般!”
伴随着炽盛的仙光与冷澹的说教言语,苏月谣一指近乎划破虚空,荡开万般气流,璀璨煊赫,直指那出言不逊者胸膛而去,快到了极致,蕴藏了西皇山的法,还有她自身瑶池的宝术!
那是神话领域的大能者,都不敢轻易抗衡的神通,一尊神庭的普通仙裔,放在外界诸族中或许高不可攀,但在瑶池天女苏月谣眼中,不过弹指可灭罢了!
就是这样的人物,也能出言辱没泰一?
就算苏月谣自己与季秋没有任何渊源。
但只要是看到了他的事迹,看见了他砥砺前行,以求前路,看见了他困死首阳山行将就木,也不愿服他人之丹仰其鼻息,只一步一个脚印,踏破必死之关,这份千古无二的才情,就足以令当世人折服!
这种大气魄,大觉悟。
又哪里是神庭一以血脉、术法、资源堆砌而成,空有‘仙裔’之名,与他们同岁,却连‘神话领域’都无法踏足的所谓‘天骄’,可以出言讥讽的?
指尖落下,陆吾眸子一缩。
在那快到了极致的刹那,他出手了。
可枪尖掠过,使得虚空寸寸崩碎,也依旧姗姗来冲,没有拦截下那一指。
天地之间,看似寂静无声。
但,那方才言论张狂的碧眼雄狮儿,却已是不知何时,胸膛染血,面容凝固。
他的手掌前伸,似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想要去挣扎拦截什么一样。
可无论是什么动作,都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
到头来,最后的结局就是,这位年轻的仙裔,甚至连名号都未留下,便被苏月谣一指洞穿,随后满身仙裔血彻底干涸,化作风沙碎屑,只一个呼吸间,强大的生命力,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好像从未来过。
“瑶池天女!
”随着这神庭的仙裔陨落,十天君之一的陆吾,一声大吼,惊疑不定。
“你这一指,到底是代谁而出?”
“是以西皇母的名义,还是崆峒山那位古尊的意思?”
虎躯人身,背后九尾滔天,执掌一杆擎天长枪的陆吾,童孔冷幽幽的,泛着凛冽的寒芒。
就在方才,他还在思考着为何季秋手中,会说丹成两枚。
因为当时‘天帝’借崆峒山那位达成交易,明明只炼成了一枚,给予这商丘姬皇。
莫非那位,还多炼了一枚,给予了这名为‘泰皇’的白发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