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阳司马听见这话,卡了一下。
他还是头一次听见下方的军士问自己为什么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军中,上级对下级的命令就是绝对的,哪有什么为什么!
所以,广阳司马的声音再度响起:“为什么?军中没有为什么!你要抗命吗?”
听见这话的副将,却顿时气血上涌,脸涨的通红,甚至连手都有颤抖。
今天,他已经听见很多次‘抗命’了。
抗命!抗命!抗命!
又是抗命!
这些大人物,除了这句话,就没有别的了吗?!
不过,副将却还是忍了下来,他单膝下跪:“不敢隐瞒司马,只是司马军令和列将军冲突,所以末将不敢不想。”
“三十年前,广阳有大贼柏约,借累世之资,挟一州之众,称兵犯阙,无人可制,意图裂土归顺吞天妖巢,危害甚大。”
“昔日列将军见状,驰檄讨贼,破家舍命,阻柏贼十日,待到国主驰援,终阻大害,虽非首功,然其所披泄,亦足伸大义於天下,以酬国恩也!国主曾言:‘列克敌为百林忠臣也,当以国士待之’,於是赐下白犀军旗。”
“白犀者,犀中特神者,角有光耀,白日视之如角,夜暗掷晷理皆灿然,光由中出,望如火炬,遂以其角为义导者,毁犀角而照之,能现百鬼,证忠良,以此而赞列将军之忠勇。”
“列将军如此忠臣义士,国主钦点的国士,为何会被司马下狱?而我等作为其嫡系,将主走前布下军令,教我等护住灾民,白犀乃明辨是非,照出百鬼的仁兽,我等以白犀为军旗,自然也当目光炯炯,做不了那闭上眼睛谁拉谁走的笨牛!”
副将昂首大喊,声声震耳,白皙军旗猎猎作响,凝成兵气,绕上长空,一尊温和白犀在军阵上方显现,清澈而窍毫必鉴,微微低吼。
而后,整个白犀军所有兵士,全部敲打自己的兵器,发出肃穆的声音。
很显然,副将的话,说到这些白犀军将士的心里去了。
看得出来,白犀军真正的将主,在他们心中地位很高。
恐怕,也只有这样的将军,才能建立的起白犀军这种军团。
此番变故,也让不远处的百姓们惊慌莫名。
他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难道官府不管他们了吗?为何之前和蔼可亲,爱民如子白犀军会和上官吵起来?
要知道,这些民众之所以如此安宁,就是因为白犀军总是和他们说官府不会不管他们的,再加上白犀军一向以身作则,危险到来之际也绝不抛弃,他们才能安心,十万人才可以顺利的撤走而不出么蛾子。
白犀军一直都和他们说,官府不会不管的,官府只是暂时没有腾出手来而已。
所以,李先生来的时候,他们都一直在说官府的好话。
可现在,是怎么了?
然而,没有人会在现在理睬他们。
却只见到。
天空之中,广阳司马的声音显得不耐烦起来:“暂代将主,你是要带着白犀军造反吗?”
副将大声冲着天空回应:“非是造反!而是——”
副将的话说到一半,却见天空之中横跨一道青雷,一匹青鳞黑毛的龙驹从远处划过,追风逐电,脚踏祥云,驰骤而来。
霹雳交加,风雨并骤,响琅琅雷驰铁马,声吼吼风振鼓鼙,龙驹疾行声势巨大,顿时牵扯了无数人的注意力过来。
几乎四周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其上坐着一位青年,面容严肃,两条金线如影随形,恰好在这时候,他飞到此处,以响彻四周的声音打断了副将的话:“非是造反,
而是!拨乱反正!”正是李启!
李启终於从那边赶了过来!
但是,拨乱反正这话,却把白犀军都搞楞了。
拨乱反正?
李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抗命造反的不是白犀军?可是——
就在众人都为之一愣的时候,李启却大声喝道:“众将士!切莫听信此人谗言,他根本不是广阳司马!”
“你们被骗了!”
闻言,下面一片哗然。
不止是军士,连不远处的百姓都听见了这话。
原本那些百姓还因为突然的变故而惶然,此刻却更加迷茫了起来。
然而,回应李启的,却不是言语。
就在李启说完这话之后,天空那道天幕,顿时锐光芒起!
杀意涌起!
杀意包裹着四周,稠如水银,却平静如镜,从九天之上,铺天盖地,好像是漫天雨滴天崩般猛然洒下!
势似塌下半边天角,声如怒涛万丈江流。
宛若天怒。
四周所有人,都好像被绳子绑住了一样,
下方的白犀军,在兵气护佑之下尚有喘息之机,然而李启却浑身僵直,根本无法抵抗。
怎么可能抵抗的了。
他面对八品都够呛,而眼前这位自称是广阳司马的人,却是七品啊。
七品,那是何等的神仙人物?
一州司马,方圆万里都如同至尊一般的存在,麾下不知多少精兵猛将,一言之下亿万人震动,轻易决无数人的生死。
在这样的攻击下,李启根本不可能有半点还手的机会。
随着那‘雨滴’落地,天倾如斯。
就在李启即将被摧毁的刹那,四周却猛然冒出一阵异象。
灿烁烁火飞紫焰,光耀耀电闪金蛇,各类术数构成的阴阳爻盘旋而出。
好似长龙委转绕李启而飞,紫焰腾腾连地亦起,无数阴阳爻像是一艘艘雀舫,在水中急如梭,密如麻,冲风破白波,初时微微吹动,倏然风势大作,划出一道道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