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就是村东的这一户,一座茅屋,一围竹篱,屋后小丘一堆,门前小桥流水,美,雅,而宁静。
瞧这间小茅屋能住下几个人,大三十的,城里大宅院里数十口围着桌子吃年夜饭,暖和,热闹。
这座小茅屋里竟然也灯光外透,可是听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茅屋门关着,竹篱门也关着,积雪的小桥上,连一个脚印儿都没有,让人觉得冷冷清清的。
村东这一户如此,那村西孤家寡人的黄先生就更别提了。
也许是这一家太冷清了,老天爷看不过去,不愿让人说天心厚薄有分,再不就是这一家在腊月二十三给灶王爷嘴上抹了糖,涂了蜜,热闹来了,看
“孔家店”南口那空荡,寂静的小路上,顶着呼号刺骨的北风,缓缓地驰来了一人一骑。
牲口,是匹高大神骏的黑马,由头至尾挑不出一根杂毛,跟地上的皑皑白雪黑白相映,份外明显。
人,是个身躯高大的汉子,下身一条紧身马褂,脚登皮靴,上身一件皮袄,蒙得紧紧的,头上扣了顶皮帽。
借着雪光看那张脸,黑黑的,浓眉大眼,狮鼻海口,一部钢针般络腮胡,这,配上那高大魁伟的身躯,看上去威猛慑人。
在他腿旁,鞍边挂着一具草囊,圆圆的,长长的,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看上去总是沉甸甸的很有斤两。
就这么一人一骑,若让人看见,准以为他是黑虎赵玄坛下凡。
风大,雪厚,掩盖着了蹄声,所以当这一人一骑到了小桥前,那座透着灯光的茅屋里仍然没有动静。
这时候,黑大汉勒住了坐骑,咧嘴一笑,轻轻说道:“到了地头了,我要招呼朋友了,你也叫叫那朋友吧,都是多年不见了……”
话声未落,他跨下神骏坐骑昂首一声长嘶,嘶声方起,茅屋后跟着响起一阵驴叫,黑大汉笑了:“行了,你招呼上朋友了,该我了……”
一顿,振吭吟道:
“少年十五二十时,
步行夺得胡马骑,
射杀山中白额虎,
肯数邺下黄须儿,
一身转战三千里,
一剑曾当百万师……。”
这是王维的“老将行”,他吟来悲怆,雄伟,裂石穿云,直逼夜空,震得四周高处积雪扑簌簌纷纷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