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因为罗刹鬼王的独特嗜好,罗刹教高层多美人儿,游紫梧身为男子,相貌平平,却能在教中占据高位,自然有他的底气。
其身外光影呈宝幢之形,却是棱角分明,分八棱八角,八个切面,面面如镜,其中每一面都映照出游紫梧的法身,喜、怒、悲、恨,各有不同,轮转不定,倒把游紫梧的真身遮蔽。而每个法身之外,亦都化出不同的元气环境,碧空幽狱、海水烈焰,连迭变化,十分奇妙。
宝幢切面上的法身可不是泥雕木塑,每一具都活灵活现,虽在不同情绪情境之下,却自有相应的表情变化,似乎也能对外界生出反应。
每当法身的视线切过身上,张天吉都微有不适,他都如此,更说船上的其他人。
很快,船上相对随意的气氛一扫而空,甲板上静寂无声,不时有人抹一把汗,或者避往更远处,就是本来要出去烟霞岚光障的白闵,也僵在原地,借着张天吉等人,抵挡那份压力。
足足十息之后,宝幢上八具法身才瞌闭双目,似若入定,船上修士同时长出口气,有的人甚至近乎虚脱,还有的更干脆,二话不说,掉头就走,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张天吉冷笑一声:“果然是来者不善。”
虽然自家的目的也不是太单纯,可相较於游紫梧,就实在不值一提了,这时明摆着要敲打啊!
旁边白闵神色百变,很快离开,往沈婉那边去了,却不知道张天吉早将一只亲炼的小鬼附过去,将那边的信息源源不断地传回。
白闵刚到沈婉处,就听她沉声道:“……你要给我一个解释。”
沈婉这些年来,沉静自守,威仪日重,白闵听得心里就是一突,然后才发现,沈婉并非是针对他,而是指向了丘佩。
丘佩轻抚鬓发,脸上竟还是笑吟吟的:“都是听令於人,哪有什么解释可言?与其在这儿深挖根底,不如去想想,怎么应付过去吧……这情势,我看着都替你心焦呢。”
白闵不忍心再看沈婉的神情,转过头去。
正如丘佩所言,这个面厚心黑的女人,便是折了三宝船,依然可以凭借着雷铜的宠爱和丘家的支持,随随便便安插到别处,继续享受一切待遇,
沈婉却如无根之萍,一切身家、在阁中的地位,都只在她手中的事业上,一旦有失,且不说别的,只是在后面虎视眈眈的雷家,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她治罪,至不济也可以发落到偏僻无人的角落,就此搁置起来,她这些年来的努力,也将毁於一旦。
现在,白闵都怀疑,这一场突发意外,是不是雷家给沈婉设的局……
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单只丘佩这人,就绝不是肯自陷险地的主儿,而且拿着能让游紫梧这样的罗刹教高层亲身前来的“事物”,去陷害一个尚未真正成气候的掌柜,也实在不符合上边惯有的商人习性。
心里正琢磨着,沈婉话音入耳:“是我问道於盲,在这样的层面,雷家应该也不会对你吐露实情才对……白掌柜!”
白闵一怔,方应道:“沈掌柜有何吩咐?”
他并不因为沈婉面临的极端被动局面,而有什么怠慢,这不是因为沈婉的职司要比他高半格,而是力行“人情派送一个是一个”的原则,再说,现在真真切切是在一条船上,下方不是海水深渊,却是更恐怖的雷暴劫云,万一真出了事儿,谁能逃得过去?
“刚刚天吉真君问的什么?”
“有关‘人宝’,还有海人异族……”
沈婉微微点头,向一侧沈良道:“去请天角先生过来。”
不一刻, 天角先生到此,眉峰紧锁,显然也对当前局面颇为警惕。沈婉则单刀直入:
“如今事态紧急,沈婉有事请教,请恕无礼。我知先生对那些海人异族遗宝很感兴趣,不知想用来做何处理?”
“这个,也就是研究上面的符纹风格,毕竟是自成一体。此外,前段时间,我听妙手坊的朋友提起,他一位弟子主持发掘海人异族遗址,出土了一批机关残骸,据说里面有太渊惊魂炮的残余,只是后来局势动荡,残骸流散四方……”
听到这里,沈婉、白闵,甚至於丘佩都是怔忡,一时面面相觑。
也在此时,又听知客唱名:“玉尺社雪会首到。”
玉尺社不算什么大势力,雪会首也不是什么长生真人,但只要知道其中关窍的,都是回头,见得来人,天角先生叹道:
“余先生终究还是不来了?”
恰好雪枝移步到此,闻言微怔:“先生竟还没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