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
这话六爷懂,她是说当日是一家人,如今已算不得是一家人了,郭六爷毫不在意,微微一笑道:“没想到多年不见,你生分多了。”
“是么?”中年妇人阚秀姑道:“其实我跟六爷本来就不太熟。”
(有关阚秀姑郭六爷的当年,请阅拙作‘满江红’)
郭六爷笑笑说道:“秀姑,大爷在信上对我说得很详细,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
“当然!”阚秀姑道:“六少跟我本就不怎么熟,自然早就记不得我了。”
郭六爷道:“秀姑,听大哥说,你非要我来一趟,如今我来了,而且刚到‘辽阳城’就来了,一身征尘未除,你何忍……”
秀姑道:“为儿女辈,六少以为不该么?”
郭六爷道:“我没说不该,只是你何忍这般对我。”
阚秀姑一阵激动,道:“六少,你当年又何忍……”
郭六爷沉默了一下,道:“秀姑,我没来之前,一无所知,也绝没想到,如今我有点明白了,我没什么话说,只请你原谅我当年粗心大意,以至辜负了你对我的这份深情……”
阚秀姑一笑道:“六少,是你粗心大意,还是我庸俗不配。”
郭六爷正色说道:“秀姑,你知道燕南不是那种人,与其说我粗心大意,不如说当年我来去匆匆,也因为彼此的关系不同,我没敢多想,倘若我在四川有一夜工夫停留……”
阚秀姑截口说道:“那情势就会改观,是么?”
郭六爷道:“我不敢说绝对,至少那有可能。”
阚秀姑凄然悲笑道:“这么说,是我命薄……”
“不,秀姑,”郭六爷道:“我无缘一见慕南的父亲,但从慕南的一切,我可以断言他是世上一不凡,得夫如此,有子这般,秀姑,你说命薄?”
阚秀姑脸色一变,默然未语,半晌始道:“多谢六少,年纪这么大了,已为人妇,更为孀寡,儿子都这么高了,还为当年事而耿耿难释,经六少这么一说,我自觉愧对亡夫跟慕南,也深替自己冥顽得可笑……”
郭六爷道:“也别这么说,秀姑,人总是人,非人上人,无了了心,倘使易地而处,换换我是你,我也一样,也许比你要更甚。”
阚秀姑微一抬头,苦笑说道:“六少,别安慰我,也别护我的颜面了,六少肯来见我,我的气就已消了一大半,再经六少这么一说,我更幡然醒悟,再说六少当年对我千里送药活命之恩,我怎能再……”
郭六爷趁势说道:“秀姑,当年事已成过去,如今你我满头华发,儿女辈俱已长成,何必再去提它,多年未晤,相见不易,且让你我趁此机会畅谈些该谈的,好么?”
阚秀姑道:“六少既有所谕,我敢不敬遵……”
郭六爷道:“秀姑,阚叔好么?”
阚秀姑神情一肃,道:“托六爷的福,他老人家安好,当年要不是六爷,他老人家也早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千古罪人,老人家时刻不忘六少的大恩,也一直责我……”
郭六爷道:“秀姑,说过不提当年事,怎么又来了?”
阚秀姑倏然而笑道:“是我说溜了嘴,六少的风趣不减当年!”
郭六爷道:“又是个当年。”
阚秀姑笑了笑,转了话锋,道:“六少刚到?”
郭六爷道:“是的,我只到‘龙记客栈’拐了一拐就到你这儿来了。”
阚秀姑道:“我怎么敢当,三位夫人都安好?”
郭六爷道:“谢谢你,她三个都好,只是也都老了!”
阚秀姑笑笑说道:“岁月无情,红颜岂能长驻,人哪有不老的……”顿了顿,接问道:“大少在信上对六少说得很清楚么?”
郭六爷点头说道:“是的,大哥在信上对我说的很清楚。”
阚秀姑微微一笑道:“大少在信上必然把我骂得很惨,世上只有男家求女家,如今不但反过来了,而且我这老太婆……”
郭六爷笑笑说道:“那怎么会,大哥只说不明白郭家怎么得罪了你,绝无半句怨言,他也没想到会是你,要早知道是你,他就早代我登门赔罪来了。”
阚秀姑苍白的脸上掠起一丝红晕,道:“六少别臊我了……”
郭六爷道:“秀姑,我说的是实情。”
阐秀姑转了话锋,道:“玉霜姑娘我见过了,不是我偏心,您也别怪我,玉佩姑娘虽然人间绝色,但比起玉霜姑娘来,毕竟还缺少点清灵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