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门推荐:苏百魁没有立刻落坐,先解下腰中一个小包裹,道:“这把酒壶上,留下了血手小三的掌痕。”
送上酒壶之后,退两步,在一张紧靠木案的太师椅上坐下。
颜凡接过酒壶后,看得很仔细,良久之后,才点点头,道:“壶形不变,留下掌痕,成就相当的高明。”
苏百魁道:“但看上去,血手小三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童子就算他经过了易容,但改不了他带有童稚的口音。”
颜凡沉吟了一阵,道:“兄弟,你是一路直奔镖局吗?”
苏百魁道:“小弟自信已够谨慎,一路上,仔细观察,未见有可疑的跟踪之人。”
颜凡缓缓站起身子,不停地在室内走动,双眉微锁,似是在思索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苏百魁缓缓站起身子,道:“小弟告退了。”
颜凡停下脚步,微微一笑,道:“好!你先请下去。休息一会,晚上再替你接风洗尘。”
苏百魁道:“不敢,不敢,但愿此行未把事情办错,小弟就很心安了。”
颜凡沉吟不语,没有立刻答覆。
最好的结果是,颜凡还未能决定这件事是错还是对?苏百魁已经站起身子,又停了下来,有着一种进退不得的感觉。
颜凡来回走动了一阵后,回头说道:“我看你还是先到局中躲几天,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
苏百魁低声说道:“万兄意思是……”
颜凡道:“我担心你可能被人追踪到此。”
苏百魁怔了一怔,道:“我一路谨慎、小心,相信没有被人盯上,万兄,这做法,岂不是大过小心了。”
颜凡道:“我是小心了一些,不过,小心没有大错,苏兄还是要委屈一些时间了。”
苏百魁冷笑一声,道:“万兄,兄弟这一趟,自觉得办得十分圆满……”
颜凡笑一笑,接道:“我知道。”
突然出手一指,点中了苏百魁的穴道。
苏百魁吃了一惊,道:“万兄,你……”
颜凡道:“我没有恶意,但你太低估了血手小三他们那批人,事关重大,我们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迹,”
苏百魁还想说什么,却被颜凡摇摇手,罅他说下去。
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突然出现,抱起了苏百魁,离开了大厅。
颜凡轻轻呼一口气,缓缓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守门的镖伙计,突然快步行了进来,道:“总镖头,有一位华老先生求见。”
颜凡啊了一声,道:“请他进来。”
镖伙计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带着一个年约六旬,白髯垂胸的老者,行入大厅。
这人满面红光,双目有神,一袭青衫,衬着垂胸白髯,有一股飘逸出尘的气度。
颜凡迎接厅门口处,一抱拳,道:“在下颜凡,……”
青衫老人接道:“我姓华,你叫华先生就是。”
颜凡道:“哦!”
青衫老人道:“我们谈正经,老配朽委托的事,办得如何?”
颜凡道:“幸未辱命,他们已经接下了这票生意,三个月内,他们会送上人头。”
华先生笑一笑,道:“办得很好,老朽就是来听这一个回信,告辞了。”
颜凡道:“华兄,敝局化了相当的心血,才和他取得连系华先生接道:“我了解,这五千两银票,万总镖头先请收下,三个月见效之后,再付另一半。”
颜凡道:“华兄,在下的意见是,我们化费了心血太大,酬劳方面,华兄能不能作得了主,增加一些?”
华先生沉吟了一阵道:“万总镖头,
希望再加好多?”颜凡道:“在下的意思是,希望能再加一万两银子。”
秋风瑟瑟,晨寒犹冷,由河北保定府西行入晋的官道上,两匹健马,一前一后奋蹄急驰。
第一匹黄标马上,坐一个身材修伟,四旬左右的男子,紫脸环目,满腮虯髯,一身深蓝色疾服劲装,外罩缎披蓬,青色头巾,背插长剑,血红的剑穗,随风飘拂,马鞍前斜挂一枝三尺八寸长的铁拐,看上去神威凛凛。
后面一匹枣红马上,却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美丽少妇,大红披蓬,玄色短装,腰中横束一道红丝结成的绳索,一端结一个光芒耀目的鸠头金锤,一端系一个雪白的银球,由盘腰索绳中结垂两肋。
这两人衣着特殊,一望即知是武林中人物,虽然秋晨寒冷,但那两匹健马仍跑的满身汗水。
这时,两人正行到一片树林旁边,那玄裳少妇忽的一抖缰绳,枣红马陡然间向前疾行了五六尺,追在那大汉马后,笑道:“大哥,咱们已兼程赶了半夜,人虽不倦,只怕马已困乏不堪,不如在这道林旁边休息一下再走。”
那紫脸大汉一勒马缰,转头答道:“不错,一阵急奔,恐已有六七十里,也该让两匹牲口落落汗啦。”
他相貌虽然威猛惊人,但对那少妇言词却十分谦和,当先跃下马背,牵马入林。
这一男一女,就在林边一株大榆树下,席地而坐,玄装少妇由马鞍上取下干粮包裹,打开摊在地上,笑道:“这一次北岳大会,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绿林豪杰,如果真都赶往参加,那人数恐要有数百之众,想争那绿林盟主之位,只怕不是容易之事,大哥早年已名满江北六省,享誉之隆,无人可比.如今对这绿林盟首之位,又何必定欲力争?”
那紫脸虯髯大汉微微一笑,道:“此次恒山大会,名虽是争霸绿林盟主之位,其实就是一叟,二奇,三雄,四怪和咱们两人之争,那三雄四怪虽然武功很高,但我自信有能力制服几人,二奇名满江湖,不可轻敌,我虽久闻其名,还未会过两人。自然,最可顾虑的还是罗浮一叟,不过,有你在我身边,情形又自不同……”
那少妇缓缓放下手中干粮,目光疑注在那大汉脸上,微现忧伤的说道:“我自知本领有限,只怕无能相助大哥。”
紫脸大汉忽然仰面一阵大笑,道:“只要你站在我身侧,用眼睛望着我,就能激励我必胜信念,哪里还能让你真的出手相助……”
他忽然又长长叹息一声,接道:“在未遇你之前,我确实是个嗜杀成性之人,行事从无是非之分,但凭当时的好恶之念,恣意而行,而且出手险毒,从不肯留人一步,因此江湖上才送我一个冷面阎罗的绰号,当时我并不以此为憾,反有些沾沾自喜。但自从和你相识之后,不知不觉间性格上有了很大的转变,以往把杀人视为赏心乐事,现在,却变成极大痛苦,唉,几年来,我虽然尽力改过向善,但因过去积恶太甚,结仇太多,始终无法获得一般侠义道中人物的谅解……”
那玄衣少妇一扬黛眉,接道:“那也不能怪你,他们对你诸般逼迫,都是我亲眼所见,那种赶尽杀绝的做法,未免过分,自然不能怨你施下辣手对付他们。大哥,你不要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中,你是被他们逼得没有办法呀!我心里一点也不怪你!”
紫脸大汉突然伸手握着那少妇玉腕,神情激动,热泪盈眶,说道:“你对我情爱愈深,我心中痛苦愈大,回想起以往诸般恶迹,恨不得横剑死你面前……”
玄衣少妇慢慢的把娇躯偎入那大汉怀中,轻举右掌,堵住那大汉嘴巴,笑道:“我不要知道你过去所作所为之事,但自我嫁你之后,没有看到你妄杀过一个好人,做过一件错事,三年前你伤人,我知道那是被迫,如果他们不是伤了我,你还不肯施下毒手,大哥,只要我能活一天,我就一步也不离开你了……”
那紫脸大汉,黯然一叹,道:“这几年来,我已经觉着领受的太多,像我这般满身杀孽的人,皇天还这样厚爱於我,更增我无比的愧疚,我这次不惜重入江湖,赶赴北岳,争夺那绿林盟主之位,并非是心存名利,而是想借那绿林盟主地位,约束同道……”他话未说完,忽闻一阵低弱的哭声,随着那萧萧秋风飘传过来。
玄衣少妇一挺身,由那大汉怀中跃起,道:“大哥,听,这荒林之中,四无人家,那来的啼哭之声?”
紫脸大汉脸色微变道:“咱们瞧瞧去,只怕是……”他忽然住口,急步向林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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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片荒林,大约两三亩地大小,榆槐丛生,衰草荒芜,两人奔行了四五丈远,忽觉迎面秋风挟着一股血腥气味。
冷面阎罗就地一跺脚,但闻“砰”的一响,碎石纷飞,沙土四扬,坚硬的沙石地上,登时下陷了两寸多深一个脚印。
只听他冷哼了一声,道:“果不出我所料。”微一挫腰,凌空而起,右掌随势劈出。
一股凌厉的掌风,震的盘空交错树枝,波开浪裂,但闻瑟瑟闷声不绝,黄叶枯枝,纷纷飘坠。
玄衣少妇紧随着跟踪跃起,飞落在那紫脸大汉身侧,两人这一跃之势,大约三丈左右远近。
定神望去,只见一丛深草旁边,横陈着两具屍体,一男一女,并肩仰卧,两人衣着都很华贵,但死状却是很惨,男的两臂被折,又被拦腰一刀截断,女的上半身衣服已被撕破,酥胸半露,散发覆面,身中四刀,三处是人身要穴。
那玄衣少妇虽是一身武功之人,但心地却很善良仁慈,目睹惨景,不自禁滚下来两行泪水。
冷面阎罗侧脸望了娇妻一眼,满腔忿然之色,道:“咱们如能早到一个时辰,这两个人也不致被杀死了……”
忽闻那枯草丛中,传出来微弱的哭喊之声:“妈妈……妈妈……”
声音若断若续,低弱凄楚,玄衣少妇眼中热泪,倏然间急涌而出,纵身一跃,从两具屍体上面掠过,分开乱草,抱出来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满身鲜血,奄奄一息。
她顾不得再和冷面阎罗说话,抱着孩子急奔出林,到了林边拴马之处,急急从马鞍旁取下水壶,再从披蓬上扯下一块布绺,洗涤了那孩子身上血污,只见孩子左肩右腿之上,各有一道两寸多长,深可见骨的刀伤,幸好尚未伤到筋骨。
可是,这等极重之伤,纵是成人,亦难忍受得住,何况他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幸得她是会武之人,对疗治刀剑之伤,十分熟习,当下轻轻把孩子放在地上,急趋丈夫坐骑旁边,解下马鞍上携带的金创药,很仔细替那孩子敷上,用布包扎起来。
她虽是少妇之身,得因未曾生育过儿女,替他扎好伤势之后,下一步不知该如何才好。
沉忖了一阵,才拿起水壶,轻轻启开孩子牙关,向他口中灌了几滴开水。
只听身后一声长长叹息,道:“这孩子长得倒很可爱。”
玄衣少妇只听那叹息之声,已知身后何人,缓缓站起身子,说道:“大哥,这孩子好生可怜,咱们把他带走好不好?唉,自我和大哥结婚以来,就日夜盼望给你生个儿子,那知我肚子不争气……”
话至此处,忽觉一阵羞意,泛上来两颊红晕,垂头接道:“这孩子不但可怜,而且也生得非常清秀,他身上两处刀伤,都很沉重,要是不用大哥‘止血生肌散’相救,只怕他决难活得下去。”
冷面阎罗沉吟了一阵,道:“香妹之言,本和我心意相同,不过……不过眼下时机不对,我们争雄北岳,胜负生死,都难预料,如果带着这样个重伤的孩子,不但诸多不便,且将有碍手脚,还是不带的好,想这道路之旁,定会有人经过,不如留给别人……”
玄衣少妇缓缓把目光移注在怀中孩子脸上,神情中无限怜惜,说道:“大哥说的不错,就是你说错了,我也是要依你的。”言词虽然柔和,但声音幽幽,热泪满眶,显然在这短暂的一刻之间,她对孩子已由怜悯生出很深的爱意。
她轻轻在孩子脸上亲了一下,孩子忽的睁开了一双失神无光的眼睛,低弱的叫了两声:
“妈妈,妈妈……”又闭上了眼睛。
那两声低弱的呼唤,是那样的亲切,玄衣少妇含蕴在眼眶的热泪,不禁簌簌落下,滴在那孩子脸上。
她不再回顾身旁的丈夫,放下孩子,缓步走到坐骑旁边,跃身上马,向前奔去。
冷面阎罗紧随着翻身上马,追在身后,默然无语,其实他心中何止有千百句话要说?他从未见过娇妻这般衰怨的神情,心中十分不忍,恨不得立刻答应她,带着那孩子同行,但他一想到赶奔到北岳之后,那争夺天下绿林盟主的惨烈搏斗,带着一个不解人事的孩子,实有不便之处,只得把想说出口之言,勉强忍住。
两人放马奔行,约有五里左右,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之声,冷面阎罗回目望去,只见五匹快马并排急驰而来,铁蹄过处,尘埃弥天。
他内功精深,目力大异常人,一望之下,已然看清来人面貌,不禁微微一皱眉头,低声说道:“香妹快请勒马,有人追咱们来啦!”
那玄衣少妇猛的一带马缰,枣红马打了一个转身,停在路侧。
但见五匹快马风驰电掣一般,片刻之间,已追到两人身外数尺之处,马上人一齐猛收缰绳,只听群马一阵长嘶,前腿竖立,收住急冲之势,马上人却不待马蹄落地,一齐飘身下鞍,动作轻灵迅快,非有极好的轻身功夫决难办到。
五人跃下马后,同时对冷面阎罗一个长揖,说道:“胡大哥别来无恙,这几年你到那里去了,害我们找得好苦……”
冷面阎罗轻轻叹息一声:“你们还找我作甚,我早已洗手归隐,不问江湖是非了。”
最左首一个年龄较大之人,忽然面现凄然之色,说道:“大哥纵然洗手归隐,也该知会我们一声才好,这几年来,江北武林道上,盛传大哥遇害之事,一班兄弟,无不忿恨填胸,立志要替大哥报仇,只是大哥遇害一事经过,传说纷纭,莫衷一是,究竟谁是正凶,一时之间无法探得确实消息,害得一班兄弟们奔走江北六省,到处寻访大哥行踪,探听大哥遇难确讯,数年奔走,始终未能探得确实消息,但我知大哥一身武功,已达超凡入圣之境,放眼当今江湖,有谁是大哥敌手?遇害之事,恐是谣传,但因无法寻得大哥下落,只得半信半疑,一班兄弟在久寻大哥不得,大都心灰意冷,只余下我们五个,立誓要寻得大哥下落,如果证实遇害之事确真,亦要寻得大哥遗体安葬,再找正凶,替你报仇,想不到大哥确是有意逃避我们……”言词虽是说的婉转,但隐隐含有责备之意。
只听冷面阎罗黯然一声长叹,说道:“承蒙旧时兄弟们对我这等关怀,小兄十分感激,但近年之中,我已深悔过去的一切作为,满身罪孽,两手血腥,因此埋名深山,隐迹荒巅,忏悔我半身债孽。”
五个大汉望望他身后飘拂的血红剑穗,马鞍上挂的铁拐,脸上现露出不信神色。
冷面阎罗目睹几人神情,不禁微微一耸双眉,冷冷的说道:“我胡柏龄几时打过诳语?
这次我重整剑拐,再履江湖,但我欲所作为之事,已和昔年大不相同,道不同不相为谋,就请几位转告一班旧时兄弟,说我胡柏龄谢他们的一番关怀旧情,但我已於数年前洗手退出江湖,江北绿林道上,早已没有冷面阎罗胡某人这号人物了。”
说完带缰转马,欲待走去。
五个大汉素知他为人做事,稍不遂心,举手就要杀人,见他转马欲走,那里还敢伸手拦阻?相互一使眼色,一齐拜伏地上,说道:“大哥请稍留片刻,我等还有下情禀报。”
原来这胡柏龄在未洗手退出江湖之前,乃江北六省绿林道上的总瓢把子,声威所指,江北黑白两道的人物,无不俯首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