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那个老者的身份很快就能推断出来。

能让堂堂正二品刑部尚书陪同的，除了景顺帝还能有谁?

李诺眼皮子跳了跳。

他察觉到，除了明面上这一队侍卫之外，暗影中似乎还藏着什么诡异的东西。

这应该是暗中保护景顺帝的力量。

影卫！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最特殊机构！

影卫首领大太监，【诡道三品】！

感知有影卫在暗中保护后，李诺也是熄灭了放开感知力查看那个老者的心思。

小半个时辰后……

老者终於离开了密室。

又过了一会，李诺便接到命令，带犯人回大牢。

李诺踏入密室。

老头倒是一脸淡定。

将老头重新押回大牢，又将其他狱卒打发离开，还随手布下一个【隔墙无耳】的儒道神通后，李诺这才说道:“林大人，景顺帝找你做什么?”

眼前这个小狱卒的身份不简单，对天子无任何敬意，随手又能施展儒道神通。

不过老头也没有深究，他说道:“天子要让老夫顺从他，但老夫铮铮铁骨，岂会做那有违人伦道德之事?天子，小看老夫了，别说关上十年，哪怕关上百年，老夫也不会退让半步。”

李诺讶异道:“大礼议?”

“你小子年纪轻轻也知道?”

老头瞥了李诺一眼。

李诺点了点头。

景顺帝的生母并非文宗皇帝的皇后，他继位后，当然想将生母的諡号提高到皇后这一级。

但是，国无二君，君无二后。

先皇后贤淑，如何废之諡号?

老头身为礼部尚书，当然是驳回了景顺帝的这个想法。於是，一代君臣之争的序幕由此拉开，不知多少人被下了诏狱。

老头身为文人，铮铮铁骨，岂会退步?最终也是被打入了天牢。

现在。

景顺帝的耐心也是被磨得快没了。

这是最后一次谈判，结果还是不欢而散。

老头宁死不屈呢！

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叹道:“唉，老夫时日无多了。”

李诺点了点头:“还有什么遗言?”

老头没好气道:“你小子倒是干脆。不过有一点你没说错，天子得位不正。”

李诺眸中精芒一闪:“然后呢?”

老头笑了:“小子，你太小看老夫了！大胤还是大胤，这是不会变的。”

李诺明白。

让老头出来，带领儒林士子“指正”景顺帝是不可能的了。即便老头知道景顺得位不正，但他认了。

景顺在位十五年了，若此丑事宣扬出去，天下必然动荡，苦的还是黎民百姓。

“大人真是高风亮节，小的佩服。但那些无辜遭受牵连之人，又能何处喊冤?”

李诺冷冷道。

他管不了天下人，也不想管。

但叶长卿是他娘子的祖父。此事，他一定会管到底。哪怕将景顺拉下皇位，哪怕生灵涂炭，哪怕与世人为敌……

他亦在所不惜！

悲怜天下，以救苍生为己任，这种人可敬可畏，但他做不到，也不愿去做这种大圣人。

老头长叹一声:“哎，也罢。你去找两个人，他们对你或许会有帮助。但小子，你该知道，你们最多只能翻案，但想借翻案做些别的事情，那是自寻死路。”

“哪两人?”

李诺直接无视了老头子的后半段话。

“刘一刀……”

“他不是死了吗?”

“他死了，但还有一个女儿活着，如今应该还在教坊司。刘一刀不蠢，死之前，肯定会留下些什么。他女儿可做突破口，但也是可怜人，希望你莫要将她再卷进来。”

李诺心中暗暗一笑，问道:“还有个是谁?”

老头:“姬长夜。”

李诺挑了挑眉:“姓姬?”

“他和道门姬夕瑶无关。他是当年刘一刀的副将，不过那一晚他告了病假，故而保住了一命。”

“他在哪?”

李诺有些激动。

老头子摇头道:“老夫被关在大牢，消息哪有那么灵通，你自己去查吧。”

“好！你有什么遗言，小子能帮一定帮。”

李诺给出了承诺。

老头子眸光一绽，随即又暗淡下来，叹道:“老夫这一生愧对列祖列宗，死后无脸入宗庙，你收敛老夫骸骨，丢到乱葬岗去吧。”

李诺大为惊讶。

这老头子，还真是刚！

不亏是读书人的典范！

“我答应你。”

李诺收了神通，走出大牢。

外边，探头探脑的小六子急忙迎了上去，眉飞色舞道:“班头，刚才那位大人物，大家都说是陛下，你说是真的吗?”

“乱嚼口舌，命不要了?”

李诺冷冷道。

“嘿嘿，这不没外人嘛。”小六子讪讪一笑，“对了班头，你和那老头还有共同语言吗?怎么聊那么久。”

“他没多久可活了，这几日，尽量好酒好菜招呼他吧，算我的。”

李诺掏出一些碎银子丢给小六子。

小六子叹息道:“班头这是何必呢，那老头虽是前礼部尚书，不过很多文人士子在背地里骂他呢。”

李诺讶异道:“哦，这是为何?”

小六子讶异道:“班头你不知道?老头可是林家人呀。”

“他家族怎么了?”

“往上推四代，他们林家开始效力过前朝呢！当年太祖斩蛇起义，推翻大周，建立大胤，心胸阔达，让林家老祖官复原职，也算是千金买马骨了。”

李诺感慨。

他大概有些明白老头子为何这般倔强，不肯低头了。

他的祖先已经低过一次头了。他若再退让，那文人的脊梁骨可就永远也直不起来了。

他这是要凭一己之力，以身饲道，改变儒林对他们林家的看法，倒也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