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中皆是一愣。
这句虽然平铺直叙,辞藻不华,但这气势却是拿捏住了。
梅园一片白茫雪景,不正是大好江山美如画吗?
这一句,可以啊!
还真看不出,这手段极其卑劣残忍的小姑娘,腹中真有点墨水。
众人立刻聚精会神听之,隐隐有些期待起这首诗了……
绮罗见状,心中得意极了!
姑爷的诗就是这么的棒棒哒,这才第一句呢,就将众人唬住了!
那就再接再厉,语出惊人!
她翩然转身,迈出一步,伸手指向亭子旁边的一口水井,说出了第二句:“井上一窟窿!”
嗯?
众人一脸茫然。
这画风怎么……
变化有些大啊!
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前句还是江山,后句就直接变成水井了?
这也太……
好似有一口老痰卡在了喉咙处,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不过从这两句中倒也能品味的出来,这首诗写的乃是雪景,还算没有偏题。
只是,这后阙该如何强势逆转,收尾呢?
众人想不出。
但这期待感也是再提了一个台阶。
“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绮罗摇头晃脑地继续吟诗,与之同时还伸手指了指赵默之和那只看家护院的狗子。
啊,这……
众人面面相觑,心头一片茫然。不过余光,还是瞥见了一脸黑青的赵默之。
赵默之身着银色儒衫,又因站在亭子,故而肩上、纶巾皆是雪花。至於那只白狗,此时正在玩雪,身上也都是雪花。
这还真是特么的……应景啊!
赵默之浑身颤抖。
想大吼一声“彼其娘之”!但喉咙里很干涩,张了张嘴,竟然发不了声。
“诸位,小女子这首诗可还应景?”
见没掌声,也没骂声,绮罗急忙解释起来,“这写的是雪,说雪很白,不管覆盖在什么东西上,都能变得白白的。嗯,就是这个意思……”
嗯,这解释也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但,她就这么点文采,能将事情讲明白就很好了。
噗嗤!
红娘子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便掩嘴大笑起来:“噗哈哈……江山一笼统,井上一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小姑娘,你这首诗确实非常应景哈哈……”
到底是哪里来的丫头,这损人的嘴也太厉害了!
赵默之啊赵默之,以后的儒林,绝对有你一席之位了呀!
“嘻嘻,过奖过奖!那本姑娘这算是过关了?有资格参加你们这个什么诗会了吧?”
绮罗也做将儿女的姿势,拱手谦逊道。
哼哼,参加诗会也很简单的嘛,看来本姑娘也是有成为儒士的潜力。
嗯……等回去后,就让姑爷再多教几首诗词,嘿嘿,攒起来备用,以后就有机乎继续人前显圣了!
她,绮罗,要向世人证明,她不止会舞刀弄剑,将来也是一介大才女!
才貌无双!
李诺揉了揉太阳穴,倍感头疼。
这首打油诗,自然是他在长安见大雪纷落时有感而发。
没想到被这丫头听了去。
不过这丫头还正是机灵,很应景地将“黄狗”改成了“黑狗”。
赵默之。
“默”字分开,不就是黑狗了吗?
这个丫头,指桑骂槐,损人之招,真是绝了,绝到连他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而随着红娘子的笑声响起,其他人也终於没能憋住,跟着大笑起来。
赵默之这一回还真是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而且是被一个小小侍女用这种奇葩的方式。
羞耻啊……
但是!
大丈夫能伸能屈!
赵默之咬紧牙关,道:“算你过关了!但白梅公子,你还没作诗呢!不过白梅公子乃是这位姑娘家的主人,这学识应该不只是会作这等打油诗吧?”
“是啊,既然号称白梅大侠,那应该会作咏梅诗吧?此乃梅园,又逢雪景,不如就来一首有雪有梅之诗,也好叫我等大开眼界。”
“是极是极,听说白梅大侠乃是北方士子,不如就让我们南方学子开开眼界如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挤兑着李诺。
李诺不喜不悲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嘛,我不能作诗。”
红娘子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又说不上来在哪见过。
但一个侍女都能戏耍赵默之,那么作为主人的,肯定也是有能耐的。
那么应景的打油诗,一般人还真做不出来。
而那还只是一个侍女所作。
可见,这位白梅公子,一定也是饱读诗书之才。
可为何要拒绝……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便道:“还请公子明言,为何不能作?”
李诺感叹一声:“哎,我怕我一作诗,这梅园诗会就开不下去了。”
卧槽!
够嚣张!
够狂妄!
而这话,连红娘子听了都觉得有些刺耳。
这是不把在场所有人放在眼里啊。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狂生!
赵默之冷笑道:“白梅公子,你该不会以为你是太子太师李子安吧?人家作诗乃是信手捏来,而且首首都是极品, 甚至是战诗!可天下间一个李子安就已让文曲星耗尽了文气,总不会再出一个诗仙吧?”
“诗仙不敢当。但随便作首诗打你们这样的货色,嗯,我数数,应该能打三五百个……”
李诺狂傲无边地……掰起了手指。
“哈哈哈,今日正是热闹非凡啊……”
一个白袍儒衫老夫子中气十足大笑着走了进来。
梅园学子们见状,齐齐躬身,口呼:“姚夫子安康。”
“今日能目睹梅花圣手之风采,吾道不孤也!”
“姚山长终於来了!”
来者,正是睢阳书院的山长姚广宗。
杜晏被朝廷调任为礼部尚书后,这睢阳书院的山长便由他接任。
这位四品大儒,作得一手好诗,又甚爱梅花,故而和王阳明这个白梅山人合称为大胤“双梅圣手”。
当然,在儒林中,众人也是很想这两人能够分出个胜负来。
只是这俩人都没较真。
毕竟都是老狐狸,心如明镜,知道谁也输不起。
所以,打平才是最好的结局。
姚广宗捋了捋白须,道:“老夫听闻,有人一诗出,便让这整个梅园诗会都暗然失色?不知是哪位学士?”
姚广宗把眸一瞥,目露精芒。
在他的地盘,谁敢这么嚣张?
而且是有关於雪梅之诗!
即便是王阳明来了,他也不虚!
“没想到姚山长耳力还是这么好。不错,正是小生所言。”
这个姚广宗和王师齐名?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毕竟,王阳明那是自己人!
至於这老家伙,还是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