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比当年燕王迎娶王妃还要轰动。
李诺对这个义妹可不小气。而且又是要嫁到北月世家,这排场当然要撑起来,让世人、让北月家知道,刘湘君,是他的义妹!
当然,现在北月家族中,虽还有人反对这门亲事,但绝对不会傻到跳出来。
或许在这之前,他们还有可能会说三道四,故意为难一二。
但在数日前,李诺於麓山顿悟,一举踏入文道三品境,他们的小心思立马就没了。
孔家强吧?
手握亚圣信物【他山石】的孔弼达,堂堂儒林北斗!
还不是说疯就疯了。
孔家也是立刻树倒猢狲散。
他们这些传承数千年的世家,其实根基还都是在儒道上。
他们又不傻,怎会去得罪这位未来的儒道领袖!
所以,刘湘君嫁入北月世家,没人敢站出来故意为难。即便是当初和李诺有过很大矛盾的长安四霸之首——北月佑鹏,这会儿也是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做人,甚至都不敢在新娘新郎面前晃荡。
他只是嚣张一些,狂妄一些,但并不是蠢人。
知道哪些人能随便碾压,哪些人不能得罪。
其实他心里也怕啊。
怕这位新娘子会找他麻烦呢。
当初还有一个做燕王的姐夫可以撑腰,现在呢?
姐姐病逝,姐夫也死翘翘了……
惹不起。
总躲得起吧?
他现在可是都不敢带着奴仆炸街了。要么呆在家里,要么就呆在国子监,放下了鸟笼,拿起了书籍,颇有浪子回头的意思。
而洞房花烛夜的刘湘君心中还是稍稍有那么一丝遗憾的。义兄最终还是没有走出书房,来参加她的婚礼。
当然,这遗憾也只是一转而瞬。
毕竟,有义父在,有嫂子在,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人呀,要学会知足。
知足才能长乐。
这个道理,她懂。
……
六月十五。
城北。
十里亭。
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停靠在亭外,摇晃着尾巴,低头吃着嫩嫩的芳草。
马车前,一老者负手而立,虽然衣着普普通通,但却不怒自威。
他身后跟着数十个平日里根本见不着的身穿绯袍紫袍的朝廷大官。
但在这老人面前,这些大人物们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送君千里终须别,诸位且回吧。”
老人对诸人拱了拱手。
“相爷,此去路途艰辛,相爷还要保重好身子啊。”
“羽族数百年未离开大裂谷了,这一次却突然成了妖族圣女,也不知她们的脾气如何,相爷此去,可要当心啊。”
诸臣唏嘘道。
“哈哈,诸位的心意老夫领了。放心吧,此去老夫定会为我大胤搏出一个大好江山!”
虽说离别都是伤感的,但崔无悔却一改往常,豪气万丈。
不过众人并不看好此事。
说服羽族加入中原?
太难了。即便论血脉亲疏关系,羽族和人族更加亲近一些。
崔无悔将诸人的神情尽收眼底,但不以为意。
他笑呵呵道:“不过可惜子安不在,不然也让他做一首豪迈的送别诗才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可惜,老夫却没有这个福气。”
众人神情有那么一丝不自然。
毕竟,这小子已经爬到他们头上来了呢。若是相见,还不知该如何行礼。
相见不如不见,免得尴尬。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李子安在的话,应该又能诞生一首战诗了吧!
这么说起来,确实有些可惜了。
毕竟战诗嘛,谁又会嫌多呢?
其实原本还是有副使以及使臣团一起跟着崔无悔过去的。
但崔无悔拒绝了。
这也让朝上诸臣松了口气,甚至还对崔无悔有些感激涕零了。
毕竟谁都知道,这一去凶险难测,甚至可以说是十死一生,有去无回。
能让大胤少一个文道二品境强者,妖族岂会放弃这机会?
妖蛮,本来就是野蛮的代名词,他们才不会遵守什么不杀使者的承诺。
所以到底还是崔无悔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陪伴他的,只有一辆老马车。以及……为崔家服务了五十年的忠心耿耿的老车夫。
皓日当空。
崔无悔坐上了老马车,踏上了北上之路,不消一会,就消失在了道路茫茫尽头。
诸大臣凝望了一会,这才返身回城。
他们钦佩崔无悔的勇气和人品,但却不会拿自己的命,乃至家族的命,和崔无悔捆绑在同一辆有去无回的战车上。
不知过了多久。
在崔无悔即将出麓山关时,一辆马车横在而来官道上,拦住了崔无悔的去路。
车夫,正是老黄。
“黄九剑?拦老夫去路,怎么,还不死心,想要切磋?”
崔无悔面无表情道,“之前饶你一次,可莫要得寸进尺。”
当初黄九剑离开渝州,北上找崔无悔,虽也是接住了崔无悔两招,但说到底,那还是崔无悔留情了。
老黄笑道:“崔相爷这一去,可没那么容易回来了,你真不怕死吗?”
崔无悔神情澹然道:“哪怕是死也能拉几个垫背,何惧之有?”
老黄跳下马车,大笑:“哈哈哈,不找你麻烦。只是觉得你这一去应该回不来中原了,所以……我是来了却你一个心愿的。”
“老夫的心愿是天下太平,人道永昌。你一个武夫真有这个心思,还不如北上斩妖杀蛮,为我大胤出一份力。”
崔无悔笑道。
老黄咂嘴道:“你还是这么的无趣,死板。不和你废话了,看看这是谁……”
说着,黄九剑拉开了车帘,将一女子搀扶了出来。
崔云云紧紧抓住黄九剑的手,神情有些茫然。
但不知为何,视线落在这个老人身上时,她的心深深地揪了一下。
好似,有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传来。但是,又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遍至全身,疼到让她无法呼吸。
她忍不住退缩两步,将自己藏在黄九剑身后,怯怯地打量着崔无悔。
而在这一刻。
崔无悔的心,突然乱了。
不知何时,他的眼眶红润起来。
泪水,悄无声息地划过了这个老人的脸颊。
他是大胤堂堂内阁首辅,是当今儒道二品境大儒!
但说到底,他还是一个女儿的老父亲,一个后悔了数十年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