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因为,国主对这三系神灵的掌控力度不同。城隍神历来是朝廷一言而决且不论,山、水之神里有相当一部分是由山灵、水精之类自行修成,给国主面子才领个敕封,向来是听调不听宣。”
“这类神灵哪怕寿元尽了,也只会自行传位子孙,连带着祂们掌握的神府冥土也自有规制,不受王命所限,朝廷亦向来不会轻易干涉。这等好事儿,城隍阴司诸神可无福消受。”
“时至今日,人道昌盛、气运大张,许多靠近人烟稠密之地的山神地盘多被城隍神侵蚀,渐呈式微之势,水府诸神却依旧强势,青洪公便属此类。”
听到这里,齐敬之神情就是一动:“难怪小松山冲冲没有新山神接位,原来朝廷暗地里已将地盘划给於老城隍了!虎精肆虐之前,松龄县阴司对县内山林近乎放任自流,恐怕是在坐等前代山神的神府冥土彻底崩塌,而后才会以一个极好的吃相取而代之……”
“再往深处想,孟夫子急於诛杀虎精,除了心系百姓,恐怕也是担心山君成了气候,先一步掌控县内山林?若不是阴阳有别、不可越界,只怕於老城隍早就亲自出手了。”
“这一次虎精肆虐、荼毒山民,那前代山神的香火怕是要彻底绝了。山魈前辈额头上的青色纹路已经是风中残烛,明显坚持不了多久。”
想到此处,齐敬之忽地悚然而惊:“五云司董茂放走虎精,真的只是一时大意?”
“典史侯长岐那个书鬼索戟的故事又有几分是真?”
“虎精藏匿小松山深处,松龄县阴司究竟知不知情?”
一想到自己拚死击杀虎精时,阴司诸神有可能便站在不远处围观,齐敬之就忍不住脊背发凉。
“於老城隍对我传道解惑,其实是某种试探和安抚?祂极不合规矩地让我参与审案,是要彰显国主王命之威严、阴司律条之严酷,让我不至於行差踏错,稀里糊涂站到山神残部那一方去?”
“那……孟夫子知不知情?”
这个念头才一生出就被齐敬之掐灭:“应该是不知道的,他毕竟是阳身,一只脚还站在人间,与那些真正的阴神始终隔着一层,也难怪於老城隍要借着鬼面的事情训斥他了。”
焦玉浪哪里知道自己随意的一句话,竟让齐家哥哥生出这许多的思虑,兀自兴致勃勃地指点江山。
“青洪公作为最接近四渎之君的大神,能牢牢掌握彭泽水府、压服万千水精,极可能拥有直指第四境巅峰的修为,哪怕没有这个锦上添花的爵位,我等也要尊称一声青洪妙道真君!”
这番话无疑对了齐敬之的胃口,将他的注意力瞬间拉回:“第四境巅峰?青洪妙道真君?”
少年如今连第一境炼骨壮命都远未修成,仍在内养心骨这个门槛前苦苦摸索,实在无法想象第四境是什么样的风景,甚至连拢共有几个境界、都叫什么名字都不晓得。
焦玉浪听出齐敬之语气里的探求与渴望,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些都是我听姑奶奶讲的,不过是皮毛而已,连一知半解都算不上,更详细的我也不知。”
金刀魏嘿嘿一笑:“焦小哥儿何必太谦?比起咱这样的野路子,你已经高到天上去了!枉我自诩横行一世,年轻时对上第二境的修士也能不落下风,到如今却连第一境的门儿都摸不着,眼见大限将至,当真是一场大梦!”
须发皆白的老头子虽然在笑,可任谁听了,都能感受到他话语里的不甘。
齐敬之收拾好心情,看向焦玉浪的目光又是不同:“青洪公如此煊赫,依旧要给你家姑奶奶送寿礼,难不成巢州焦氏比之彭泽水府还要更胜一筹?”
“那倒不是。”
焦玉浪却摇了摇头:“巢州焦氏这一支,源出姜姓神农氏,传到如今虽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名门世家,可与真正的高姓门庭相比仍是差了不少,家里最大的不过是个掌军的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