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而看向齐敬之,语气里明显带着雀跃和希冀:「能让桃屋垂涎的老酒,想必不是凡品,齐兄可否匀我一些?价钱好商量!若果真是难得的好酒,便是那青洪公的玉枕,也不是不能换!」
听见这话,齐敬之不免又吃了一惊:「那玉枕可是青洪公送给焦氏姑奶奶的寿礼,沐瑛仙竟然能轻易许诺拿出来换酒,而且分明并不觉得是什么难事。」
至於这个先前还颇为文静、看上去也比自己还小一些的少女,似乎竟然是个酒鬼,反倒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齐敬之略一沉吟,摇头笑道:「那一囊酒乃是一位前辈所赐,对壮命境的外炼功夫颇有帮助,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只不过我一来并不缺钱,二来也不想要青洪公的玉枕。」
「不想要玉枕?」
沐瑛仙有些意外,眉尖微微蹙起,像是在思索,目光不知怎的就飘向了蹲在她脚边的桃屋。
青毛兔子原本正对着纸灯笼上描绘的赤鲤咕咕叫,忽然若有所感,抬头正撞见自家主人的目光,登时打了个寒颤,赶紧低头缩耳,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真正的毛球。
见状,齐敬之不由得哑然失笑,真要论起来,那一囊帝
膏酒是拿豹樟婆子的赤虾子换来的,若是当真用来交换桃屋,岂不是兜兜转转,始终都没离开这些木精?
再加上那头只吃了几筷子,甚至不被邓符卿承认是同族的山蛟,这大齐山野里的木精可真是多啊!
只是瞧眼前少女的模样,便知她不可能真拿桃屋换酒,齐敬之也很想知道,这个贪酒的少女究竟会拿什么来交换。
这件事不但能增长见闻,而且还很有趣。
果然,沐瑛仙似有些不甘心地将目光从桃屋身上移开,悻悻说道:「我这次出来得仓促,又想多尝尝本地的佳酿,就没多带我酒窖里那些珍藏。」Z.br>
沐瑛仙略作停顿,神情渐渐严肃起来:「原本这话有些交浅言深,只是我瞧齐兄境界似有不稳,气息也有些不纯,想来是近来进境太速,又借助了一些外力的缘故。这样吧……」
「不如由我抚琴一曲,助齐兄稳固境界、夯实根基,以此来换那一囊老酒如何?」
沐瑛仙的几句点评可谓一针见血、直中要害。
齐敬之听在耳中,神情难以抑制地变得古怪起来。
他在短短时日里便踏足第二境,与那些自幼稳扎稳打的高姓名门子弟相比,进境确实太速,而虎精肉、帝膏酒和山蛟肉这些东西也确实算是外力。
若非他今日因为修补齐虎禅,从而意外地在《飞龙唤霖谱》和鹤舞上有所领悟,怕是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再遭迷神之劫。
因为有霖谱的珠玉在前,齐敬之其实并不太怀疑沐瑛仙琴音的功效,但问题在於,两件事相隔得太近了!
瑟谱与琴音、桃木与无患木、山蛟与桃屋,这些颇为相似却又八竿子打不着的事物,让他心里难以抑制地生出了某种极为荒诞的熟悉感。
念及於此,齐敬之忍不住开口问道:「沐姑娘可认识邓符卿邓前辈?」
齐敬之看得分明,自己的问题才一出口,面前少女的神情同样变得古怪起来。
沐瑛仙瞪起眼睛,盯着少年看了半晌,忽地伸出右手,五指凭空拨动,像是在抚弦。
与此同时,齐敬之耳畔竟当真听到了悠扬婉转的乐声,开头的这段旋律他才一入耳就觉熟悉,稍一辨认就反应过来,连带着怒鹤心骨也情不自禁地开始随之起舞。
只因沐瑛仙所弹奏的,赫然便是《飞龙唤霖谱》!
少女自然瞧见了齐敬之神态乃至气息上的变化,当即收回右手,脸上便有怒容浮现:「你我虽是萍水相逢,我却并不曾有所欺瞒,你明明是曹姓邾氏,朱襄氏的血脉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为何要改名换姓地哄骗人?」
她这一发怒,反而坐实了与邓符卿的关系,两人必定是相识的。这可当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齐敬之心中直感叹世事之奇,赶紧摇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真的叫齐敬之!」
不想听了这话,沐瑛仙的怒气竟是不减反增:「胡说!若你不是朱襄氏之后,那这曲《飞龙唤霖谱》又是从何处学来?你将霖谱融入心骨,让我一见你便觉亲切,如此处心积虑,到底有何图谋?」
少女咬牙切齿,白若玉霜的脸颊上更染上了一抹绯红,让齐敬之莫名想起了那夜盛开於曹江上的满树桃花。
齐敬之颇觉赏心悦目,却也不敢多瞧。
他不闪不避地看向对方的秋水明眸,目光清正而坦然:「几日前,我在曹江上与邓前辈有一面之缘,亲眼见证他以《飞龙唤霖谱》换取了朱衣侯的赤心木树心。」
「当时我便以心骨强记下了部分霖谱, 幸而两位前辈都是心胸豁达、不同俗流的高人,并不曾与我计较。」
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沐瑛仙的怒气稍减,
只是目光里兀自带着狐疑:「只是听了一遍就记住了?」
「呃……」
齐敬之只是稍一犹豫,就看见沐瑛仙再次将眼睛一瞪、眉毛倏然扬起。
他张了张嘴,当即决定实话实说:「邾前辈当时并未演奏此谱,只是心神激荡之下,引发了风声水声船声的共鸣。我不通音律,只是强行记下了当时播撒於天水之间的那种玄妙韵律而已。」
「不通音律?还而已?」沐瑛仙瞪着齐敬之,似乎愈发生气了。
少女运了运气,然后凶巴巴地开口道:「那你听我弹一曲,若是记不下来……可就休怪本姑娘不客气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